月色皎洁,照射在群峰之间,飞雪飘落,将月色片片分割。透过永不停歇的大雪,是一座瘦削笔直的山峰,直冲云霄,像是一把对天竖起的长剑。
藏剑峰前正对的数座山峰之间,是藏在雪峰中的巍峨石堡。古堡用青灰色的山岩修成,全无修饰痕迹,一块块像是从山峰当中劈斩出来。
沿着山峰向下,是紧紧扣在山岩中的钢铁锁链,像是缠住高山的巨蟒。锁链有人的手臂粗细,上面铺着坚实的松木,宽度仅仅两人并排而行。
左右双峰合包,背靠藏剑高峰,天剑门一宗便在群山之间,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宗门背后藏剑峰上用剑深深刻进去的八个字
踏雪卧冰,藏剑于心
夜已深,高山之顶更为寂静,除却永不停歇的罡风,没有一丝人声。任凭风雪吹拂,天剑门中仍旧松柏挺立,生机盎然,彰显着以利于北地高山的宗门的从容不迫的气度。
但,千百年不曾变动的天剑门,怕是要变天了
自六十七年前宗主黎剑突破气剑诀第七层失败后,一直如同废人一般养伤。
可是,失去了力压群雄的实力,他怎么可能再镇住蠢蠢欲动的诸位长老呢?
曾经的白雪川首座,气剑诀集大成者,天剑宗掌门黎剑,此刻正端坐于大殿,连佩剑都没有带,静静聆听搭建周围,夹杂在罡风中的细碎脚步。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黎剑面色如常,缓缓闭上双眼,驱动体内的灵量。千万灵量粒子如水如潮,在他的经脉当中冲刷。许久没有流淌过灵量的经脉像是干涸的河床,裸露着龟裂的碎石与裂痕,每一缕灵量的流淌都会带来一阵剧痛。枯萎的经脉处在崩溃的边缘。
一股凌厉剑气冲天而起,驱散了藏剑峰顶常年不散的云层,月光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倾撒下俩,一片惨白。
剑气细密如雨,一片片割裂飞舞的雪花,搅动成为一阵白色的风暴。黎剑命宫当中暗淡的六颗星子再一次绽放光芒,混入风暴当中,前所未有的明亮,倒像是真正的月光一样。
然而星子仅仅明亮了几息,片刻后,黎剑的经脉不堪重负,从丹田起,寸寸碎裂。辛苦修炼的星力再也不受他的束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迸裂,一瞬间驱散漫天云层雪花。
白雪川首座黎剑,死在入春的第一天。
失控的灵量粒子冲散了即将形成的禁锢法阵,这也就全然打破了黎正的计划。
“二长老,守住隐锋阁和藏经阁;三长老带内门精锐把手下山栈道,其他长老各自带弟子,杀干净黎剑一脉。”黎正背后五颗星子闪烁,映照手中长剑熠熠生辉。随后挥剑随手砍掉把守内院两个黎剑的亲信,身后众多二星三星的弟子踹开门,冲进内院。
空中隐隐传来低沉的龙啸,一杆盘卧银龙的铁棒在空中一转,荡开层层雪花,势大力沉,众弟子不禁后退一步,让出位置。
黎正身周簇拥着的弟子加起来上百道星光,而面前仅有区区八颗星子。一杆长棍,一口砍刀,两个四星武者卡在他们面前,乃是黎剑请来的两位客卿,在天剑门客居十余年的长者。
黎正和二人稍稍对视,就明白他们不会屈服,果断出手,长剑一招,背后星宫放光,同时对付两个客卿,招呼弟子朝内院里冲杀。两个客卿纵然想脱身阻拦,奈何实力不济,一时半会挣脱不了黎正的攻势,只得被拦在院中。
手握利剑的众弟子一间一间搜查,先守住窗子,再由一两个实力较强的长老亲传弟子撞开门。闯进屋内不管男女老幼一律砍杀,飞溅的血迹染在身上,滴滴落在雪中。
但是,他们只杀掉了几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一些女眷仆役。黎剑的儿子们包括宗子黎隐,没有一个在内院。
“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给我搜!”仰仗五星的雄浑星力和一众弟子的围攻,黎正轻松解决了实力不弱的两位客卿。一剑突破长棍的防守刺穿胸膛,左手化掌重重劈在另一位客卿的头顶,生生将一位四星武者拍死。
听着弟子们的回禀,黎正的面色逐渐难看起来,甩干净剑上的污血,又低头瞥一眼气绝的客卿,“搜,继续搜。”
黎剑的嫡脉,一向是享受宗门最好的资源培养出来的,哪怕走掉一个,都是隐患,何况宗子黎隐更是奇才,二十出头就突破三星修为,前途无量。倘若不能一次血洗黎剑嫡脉,日后麻烦会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黎正更加心烦,一脚踩在一位客卿的脸上,直到脚上沾染血迹才离开,留下一道泛红的脚印在无垠的雪地中。
其实他也不用慌着去找,隐锋阁门口数不清的星子闪烁,映衬这洁白雪地,仿佛白昼一般。几十手持利剑的青年彼此背靠背,与数百同样流淌着黎姓的血,同样手握利剑的宗门弟子对峙。领头的人,正是黎隐。他们有十几人是黎剑的亲骨肉,剩下的也是跟随这些子弟从小长大的忠仆。
不愧是一代英杰,黎隐剑眉星目,狼背蜂腰,坦然面对几倍的敌人而毫不畏惧。此刻他后背三颗明亮的星子是黎剑嫡脉众多子弟唯一的心里支柱。
“长老,宗主没有亏待过你们吧?你当年误入断剑谷,不还是家父冒着生命危险救您回来的?天剑门本就是黎家的,救这么眼馋吗?”
“诸位皆是我宗内门子弟,试问谁的武技没有经家父指点?谁的兵器不是家父精挑细选出来的?谁突破没有经家父护法?今家父尸骨未寒而诸位对我等拔刀相向,非君子所为。”
黎剑嫡脉诸位都知道此刻退无可退,纵然有所图也必须先活下来,想活下来必须通力合作;然而众多弟子却各怀鬼胎,谁都不敢先动手——为这种事受伤丢命,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
趁着二长老犹豫,包围的弟子心中烦乱的短暂时刻,黎隐冲出,挥舞手中佩剑,瞬间暴起一剑刺伤一位同为三星修为的弟子。身后诸位兄弟紧跟,杀上藏锋阁。
二长老只是犹豫片刻,可是活了这么多年了,基本的脑子还是有的,从他们谋划开始就再无退路,跟着黎正还有机会活命,一旦失败,他们这些造反的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跨出一步站出来,利剑对准黎隐众人,正欲腾起星象将他们阻拦在这里,忽然手上传来一阵异样。片刻之后,黎隐的利刃在他颈间划过。
是老三,老三丢下剑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包住了二长老的腰!腰是连接上下气力的要害,腰部被阻,他的行动自然慢了一丝。而这一瞬的机会也没有被放过,老三的两个随从随即也以难看的姿势抱上去,一个抱住大腿,另一个牢牢握住二长老的手腕,迫使他无法顺利出手。黎隐抓住机会,倾尽全力刺出那一剑!二长老虽然凭借强力的星力躲开要害,可脖颈间仍是鲜血喷涌,只得连连后退,失去了战斗力。
当然,作为代价,与二长老爆裂星力贴身接触的三人都是口吐鲜血,看起来倒是比二长老好得多。
黎隐看也没看他们三个,没有搀扶一把的意思,而是挥剑冲进人群砍杀。他们三个体内的经脉已经是寸寸碎裂,没有救的必要。身为宗子,在黎剑确认死去的时刻,他就是天剑门的掌门,他的念头就能决定包括自己在内几十人的生死。
失去了四星长老的压制,内门弟子修为普遍还不如这些从小刻苦修炼并且享受最多资源的嫡脉子弟,何况一个个都心虚,更加不是他们的对手。黎隐等人杀上藏锋阁,仅仅付出几条人命的代价。
藏锋阁门前的牌匾是阵术大师亲手篆刻的法阵,能抵御高达七星武者的一击,没有信物根本没办法闯过去,哪怕是诸位长老也无可奈何。
而信物,恰恰在黎隐手中。
黎隐剑技卓越,灵量控制精确,星级高,星力坚实,像一柄无比锋利的宝剑,在包围圈上撕开一大道口子。
大长老黎正率人赶来的时候,只见到殿后的几人缓缓合上藏锋阁的大门,阵法已然成型。
死死盯着那扇大门,黎正咬紧了一口老牙,提起手中剑:“给我打,拼着把法阵基石耗空也给我打,用最短的时间拆了这个门!”
藏锋阁里收藏的可都是实打实的炼金刀剑,不乏精致刻阵的各种甲胄兵器。内门弟子的贴身兵器都是黎剑亲自入阁取出来的最下等的收藏,已经是难得的珍品,外门弟子甚至没资格动用。现在他们这些实力不弱的嫡脉子弟取得上乘刀剑,再镇压他们得多费不少功夫不说,那些藏品哪怕损坏一件,都是一大损失。
“希望老爹保佑,我们能冲出去。”老幺倚在门边,用衣服的下摆擦干净剑上的血迹,打了个寒颤。他是在睡梦中被大哥叫醒的,来不及多穿衣服,他的家眷都没能逃出内院。
“出去了,大哥请你喝酒。”黎隐微笑着,点起灯烛,巡视藏锋阁的件件藏品。“大家伙,能吃多少吃多少,能喝多少喝多少,能拿多少拿多少,等会再打起来才是拼命的时候。”
藏锋阁并不华丽,反而布满灰尘,一件件刀剑封印在朴实无华的剑鞘当中,旁边放着羊皮的简笔,无声地阐释这件藏品的来历。
灰暗锋利的短刀,单面开刃刀身弯曲的弧刀,细长而直的长剑,长不足尺的袖剑,布满放血槽狠厉的战场刀,形状宛若半月的砍刀,古朴端庄的刺剑……每一把刀剑都深藏着故事,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传说,随意一柄都能让一位老学者倾尽一生的努力去探索,去了解。摆放在高台上的几柄最为名贵的刀剑,当这一行人走近的时候,甚至能听到感受到刀剑的呼吸,刀剑的情绪,或炽烈或清冷或不屑或期待。它们都是铸剑师的心血之作,曾经在帝国各位星空下的武者手中绽放过属于它们独特的光辉,都贪婪地吮吸过妖族的鲜血,都曾经在武者的手中沟通丹田与星空,将星空赐予的力量化作武者斩杀妖兽的强大实力。它们被尘封了太久太久,此刻嗅到了一群青年的气息,青年身上散发着年轻的活力与生命力,流露着对于战斗的渴望,对于更强大的刀剑的希冀。它们便尽可能散发自己的独特气息,希望能够重新得到启用。
黎隐没有看这些,他看中的是随意摆放在角落里的许多木盒子。
“聚灵丹、共鸣丸、化气水、续魂丹……没错了,就是这些。”他把那些杂七杂八的盒子扫干净,扔在大家面前,散落一地,“什么适合自己就吃什么,不用管副作用,也不用管最大功效,能有用就行。”
“大哥,这些,真的没事吗?”黎剑次子黎光制止了身后的弟弟们,“化气水,服用后灵量汇聚速度加快三成——可是会损耗十年寿元!共鸣丸,提升对一主星的共鸣度,能短暂获得类似星主的纯净星力,可代价是余生不能寸进!无论哪个都是对经脉有害的!”
这些药丸并不是什么顶级的药物,都是能拿钱买来的,虽能短暂提升修为可副作用极大,正因如此,它们才会被扔在角落里。
黎隐温和地笑笑,抬头看着这位最年长的弟弟,一如他平日里在诸位兄弟面前那样,谦恭柔和。
“命都要没了,留一身完美的经脉,留将来几十年的潜力又如何?只要杀出去,天剑门容不下我等又如何?极北容不下我等又如何?天下之大,还能困死我等不成?”
说着,他亲自打开化气水,一饮而尽。背后命宫上三颗星子散发的光芒更加耀眼起来,却晃动了些许。
预支将来漫长时光,换取一丝生的希望。
门外,四长老和五长老都前来助阵,联合众多弟子的星力集中冲击牌匾上的阵纹。以两位长老为阵眼,构成一个十分粗糙的星力吸收转化阵法,抽调身周的灵量化成自己的灵量,再汇聚一身劈在阵法上,攻于一点,力求最短时间内破坏阵纹。
倘若有七星武者在场,能够精确察觉身周每一颗灵量粒子,就会发现一重一重的灵量聚成一柄利剑,砍在坚实的炼金法阵上。然而堪称浩瀚的灵量粒子注入两位长老体内得损耗不少,再驱动起来又得消耗不少,况且灵量粒子的数量堆积不能弥补质量上的缺憾,对法阵的破坏实在是有限。
“继续!”黎正的目光像是想要杀人。黑夜已经过半,假如说继续拖下去,让外门的众多混杂的弟子察觉宗门的乱象,天剑门,怕是要不可避免的衰落下去了。
四五长老不敢怠慢,继续拼了命的轰击那一道阵纹,心里咒骂黎剑当初修这牌匾的时候为什么修的这么结实。
然而,下一击四长老蓄势斩出的一剑重重落在了阵纹上,精金描摹的阵纹一下子暗淡了大半,刚才还牢不可破的结界一下子虚弱下来,刚才还对着法阵痛骂的长老顿时无语凝噎。怎么?这法阵通人性?不经夸?
不过法阵虚弱是好事。此刻他们也没那个脑子去考虑是不是当初画阵的老东西是不是偷工减料了,先把宗主的一些个儿子统统捏死再说。
接连数次灵量冲击下,破损的法阵没有坚持几次,描摹的法阵像是一抔黄沙被微风吹过,消散的干干净净,藏锋阁阁门大开。
“哥,这么做保险吗?”老二似乎并不惊慌,而是双手握住从藏锋阁扒拉出来的名贵藏剑,站在黎隐身后。
“放心。”黎隐仍然面带微笑,试着挥舞一下手里的血红重剑,“若我等得以存留,他日必以富贵相见”
他扛着重剑走在最前面,背后还背着三把样式各异的长剑,腰间藏着短刀袖剑,像个卖唱的小丑一般,滑稽的不得了。黎隐平时也是这样,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进山历练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众人身前面对山中妖兽;在父亲责罚弟弟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兄弟们旁边替他们辩白。他从来没有辜负过父亲和兄弟们的期望,心性出众,修为过人。他日定是人中龙凤。
相信假如黎剑正看着天剑门里的闹剧,他也会对这位嫡子十分满意。若是给他时间,区区几个长老,又怎会被他看在眼里?
可惜,黎隐没有时间。他只能用尚且稚嫩的身躯硬撼如水如潮的敌人。
年长的兄弟和仆役们站在前面,年幼的子弟站在身后结成圆阵,直视数十倍持剑武者。
看见黎隐的时候,大长老还愣了一下。黎隐的经脉一片混乱,完全不像之前那样精致,身上还散发着混乱无序令人不适的气息。而他一身破烂的样子却让人忍不住发笑。
血红重剑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响,黎隐双手拖剑快速奔跑,剑尖摩擦出火花!面对足足五星实力的长老,他竟然是先攻的一方!
双手提起大剑,越过头顶,如一把重锤狠狠砸向黎正,如一团火红的流星,逆着潮水般的敌人千里奔袭!
哪怕平平一石,也要激起千层波浪。
一块石头激起的波纹,撼动了向前的潮汐。
黎正没能接下这一剑!他先前已经耗费了大量灵量必杀毙杀两位客卿,本就气力不足,何况黎隐此时在杂七杂八的丹药压榨体内精力情况下,全力驱动的镇龙剑势大力沉。黎正手里尚且不错的长剑弯折成几乎九十度,他本人也被迫后退了三步。
一个五星强者,被三星武者逼退,足足三步!
颜面尽失!
黎隐冲入人群,镇龙剑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陷了进去,他用力,还是没有拔出来。本身就是越级使用,能发挥出来这件珍宝一成的实力就不错了,想要继续使用,哪怕是他吃下那么多丹药也做不到。
蹲下,借助重剑挡住一侧的进攻,转而拔出身后两柄长剑挥舞,一柄浮刻神龙,一柄镂刻鸾凤,双剑乱舞,在密不透风的人群里砍出一片空地。
刚才落地的一瞬间,至少四把剑刺入了黎隐的身躯,砍破了儒雅的长袍,滴滴血迹落在雪地上。
可是黎隐没有感觉,他的双眼胀的生疼,耳朵里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一阵一阵的嗡鸣。身体里血液在沸腾、在怒吼、在为了更多鲜血更多惨叫而欢呼雀跃!丹药不遗余力地压榨他的身体,从四肢百骸中榨出一丝丝力量注入手中的利剑,没有剑技,没有技巧,黎隐只想挥砍挥砍挥砍,把身旁的乱臣贼子全都斩杀,以他们的血喂饱饥渴的利剑。
眼睛和耳朵都会骗人,可是对血的渴望不会。
围攻黎隐的攻势没有持续太久,黎隐的弟弟们也都拎着珍宝级别的刀剑追了上来,他们本就实力出众,更有丹药和武器的加持,丝毫不惧围攻,生生将冲向藏锋阁的人潮阻拦在大门口!
黎隐没有休息的机会,他必须正面抵住黎正的攻势,才能继续拖延下去。来不及拔出镇龙,耳边已经响起了死亡的尖啸……
浮龙刻剑抬起!千钧一发之际精确得卡在黎正长剑的护手处。虽然对于黎正来说,这点力气微不足道,可是手里的剑正在颤抖,他再多用一丝力气这把剑就会彻底碎掉。
二长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能把藏锋阁给让出来!
盛怒的黎正出剑无比迅速,而且不再追求一剑制敌。剑光如雨而下,让人防不胜防。
实在是太快了,快到黎隐根本看不清黎正的剑,只能凭感觉提剑护住脖子胸口的要害之处,全无还手之力。
黎正习练的剑技与黎剑不同,他的剑出手极快,似一条狠厉毒蛇,每次出手,剑尖都会带下来一块血肉。
最后一剑,黎隐虎口被震裂,手中鸾凤剑脱手,丢在雪地里。浮龙剑刚准备出手,黎正的剑尖已到,稳稳点在黎隐手中脉络集聚处,此手已废。
黎正刚准备一剑砍下这颗让人讨厌的头时,腹部竟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柄长数寸的短刀居然扎进了他的腰间!
瞥见黎正刹那的错愕,黎隐实在是按捺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凭三星的实力,能够两次伤到五星强者,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黎正强横的护体灵量立刻将短刀逼了出来,直接弹飞。抽剑抬起,灌注灵量狠狠朝着黎隐斩了下去!
没有那些强大的刀剑,黎隐必死无疑。
剑刃从肩部削下去,一根根截断肋骨,畅通无阻地层层切断内脏,从腰间挥出。
却不是黎隐。
而是黎隐的二弟,那个一直喜欢看书,整天流连在藏经阁的文人。他跑过来用身体挡下了这一刀,为黎隐争取到了时间,只有一瞬的时间。
对一个手持利器的五星强者来讲,人身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踹开血肉淋漓的残躯,黎正又朝黎隐刺了过去。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慢到黎隐能够看清黎正衣服上的口子,能够看到黎正须发俱张怒目而视的可笑嘴脸。冲出来的诸位弟兄在刚开始还能凭借一腔热血和药力与数十倍的敌人战平,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也在一个个倒下。
仆役们已经全数倒下了,剩下的几个亲兄弟正背靠背死战,他们身上到处是伤口,一个个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真可惜,他们生来就是作为武者培养的,他们接受的教育教导他们如何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掉妖物,可是现在他们却在同类的剑下勉力支撑,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是人,用着同样的长剑,经脉里流淌着的都是星力,甚至流淌着同样的血统,都是黎家的血。
“还,没有成功吗?”黎隐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这么不真实,像是一出滑稽的戏剧。真是的,有这力气,能杀多少妖兽了呢?不可理喻。
剑尖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金属冰凉质感从灼热的心脏中穿过,青年的热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那剑有魔力,似一条贪婪的毒蛇,大口大口吮吸着青年的生命力,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是一直留在藏锋阁里的老幺,他竭尽全力在喊着什么,其实他只喊了一声吧?但是那一声在黎正的大脑中一遍遍回荡着,回荡着,像是庙里的洪钟,使人心惊,他终于听清楚了!
“成了!”
黎隐最后一丝意识终于脱离了身躯,化为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