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序
藏山于壑 藏舟于泽 藏轩辕于天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寒冬。
杌陧山大雪。
在那万年不散的大雾之中,一个粗布麻衣的男子以十绝之姿缓缓登上了杌陧之巅。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
那一次,他还是一个人。
男子把手中那柄剑身漆黑如墨的古剑轻轻的插入地面,转头看向他身后不远处一棵歪脖树上正舔着糖人的女子。
两人相视一笑。
男子眼神示意她是不是该离的远些。
女子毫不理会的抿了抿嘴,悬在半空的双脚一前一后随意的摆动着。
男子无奈一笑,缓缓转头,淡然的看向前方,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沉重。
哪怕他将面对的是这天底下唯一有可能与之一战的老怪物。
古剑下坠一寸有余。
云层低垂。
天地间被一股无情的力量不断的撕扯,这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像是要强行把天地拉成一线。
吼!~
迷雾中传来一声低吼。
一双巨大的赤红色眼珠死死的盯着眼前男子的大逆之举。
砰!~砰!~
两声巨响如天人脚踩杌陧。
地动山摇之间,平底而生的狂风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的靠近这两个不速之客。
顷刻间就要将二人撕扯碎片。
男子岿然不动。
他身后歪脖子树上的女子一手抱住树干,另一只手还不忘把糖人送到嘴里。
古剑缓缓再入地半寸。
风止。
雾散。
一只如小山一般的老猿第一次完全暴露在凡人面前。
老猿不再动弹,那双足以撼动圣人的赤红色眸子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男子的风轻云淡。
终于,男子缓缓开口。
“世人皆窃命羡仙,可真正上升之人又有几个,既然终是不得,那我何不以十绝之力换取世人黄粱一梦”
听到男子的话,老猿依旧没有反应,只是赤红眸子暗淡了几分。
再无多言,天与地随着男子右手的一起一落,以杌陧之巅为中心,一个无边无际的气息弧蔓延覆盖了整个天下。
天色尚早,全天下确都如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
习武之人信手之式便可扯动风云如圣人傲然天地。
文人雅士借着一场酣醉便在梦中与古之圣贤坐而论道,品茗手谈。
农夫们迎来了一场久旱甘霖。妇人们看着书院中的稚童刻苦求学欣慰一笑。
游历的青衫仗剑的少侠忽得女侠仙子的青睐。
百姓丰衣足食,顿顿有酒有肉。富贾商户个个盆满钵盈。
万物如灌仙霖,群芳争艳,绿满江南。
忽起一阵清风。
不仅吹散了杌陧山巅的大雾,也吹淡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那座城里的百年荣辱兴衰。
不知过了多久,老猿脚边出现了一个中年僧人。
僧人看向先前古剑所插之处,看似自言自语,确又像是说给全天下之人。
“大梦谁先觉,贫僧我先知,好梦终须醒,弹指一挥间”
中年僧人一掌结与胸前,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拈指像是要打一个响指。
可是当他看见那个造就这一切的男子携妻子缓步下山的背影后,他释然一笑,放下了手。
从男子将古剑插入杌陧山巅开始,老猿就一直纹丝不动,此时突然一个机灵,最先从梦中醒来。
啊吼!~吼~
老猿低头看向与它脚趾一般大小的僧人发出两声低吼。
“若是以力相抗,你与他谁输谁赢真不好说,可既然到最后你弃术而改与其求道,想必你这一场大梦也看到了吧”
老猿抬起头,赤红色的眸子越发的暗淡了。
中年僧人微笑继续说道:
“说了一辈子慈悲为怀,到头来整会真的忍心搅了世人这场春秋大梦呢,让这个天下再睡一会吧”
第一章 无妄拉棺人
嚇!~嚇!嚇!~
茫茫无尽的无妄海深邃而沉静。
无妄之滨也一直被世人看作世外之地。
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有着怎样的存在。
虽然没人来过,但大家坚信这块神秘之地一定有着它独一无二的秘密。
一条长约百步的黑石路的尽头穿过两座与其说是小山实则更像是巨大石门的山包。
在这不见天日的一隅之地突兀而独立。
石门大开。
内里空洞而漆黑。
嚇吱~嚇吱~嚇吱.......
这条像是通往深渊的黑石路上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头正拉着一具样式材质都极为普通的小棺材。
老头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缓慢而略显吃力。眯起的眼睛在本就不见光的无妄之滨里难以分清那皱纹还是眼睛。
老头下身挂着几条破布条,也许是太过悠久,大半黝黑的皮肤都暴露在外面。老人上身确很不搭的穿着一件华贵至极的外衫,就算是很有岁月的痕迹,但短衫袖口处的金丝在黑夜里仍旧明晃刺眼。
这是第九具棺材了。
老头腿虽然有些瘸,但走的确实不急不缓。每跨出去一步,棺材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动静不算太大的声响,但在这死寂一般的无妄之滨显得格外的刺耳。
临近石门,老头把背上的麻绳丢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棺材板上。
没有刻意的回避近在咫尺的深渊大门,随意的撇了一眼。从腰间取下一个精致的酒壶。咬掉壶塞,仰起头。把酒壶高高拿起摇了摇,空空荡荡。
老头重新把酒壶放回腰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失落的看着黑石路旁石门边上的一间小到不能称之为屋子的小石屋。
咳!~
老头轻轻叹气。
记得那是在他拉的第四口棺材里,棺材的主人是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不像前几具棺材的主人,要么刀剑,要么古籍字画,最差也是些在此毫无用处的玉石金银,而这具棺材里围着那具不修边幅的尸体四周摆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这人生前一定是个嗜酒如命之人。
老头虽然这么想,但能落在此地的棺椁,要说单纯是个酒鬼,那就太过贬低与其平起平放的其余几个棺材了。
九棺落无妄,非圣贤天人不可得。
当然,此时正在老头屁股底下的这具表面红漆已经脱落的七七八八的小棺材也不会列外。
老头弯起一条腿踩在棺材上,就如同他拉到此处的其余八棺一样,毫无敬畏之心。
哪怕棺材里随便拉出一位都足以震荡整个天下。
“你可是老头子在这拉的最后一具棺材了,也不知道你生前是剑仙还是刀中圣人,又或者是个读书讲经的,无所谓了,反正老头子把你跟那几个放到一起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老头自嘲的拍拍屁股下面的棺材板又看了看不远处安静摆放的八口棺材。
咚~
沉闷的一声。
老头眯起眼睛环顾四周。
“啥个意思,老头子在此地大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想吓唬老子?”
老头有意放开嗓子给自己壮胆道。
咚!~
又是一声。
饶是早就半人半妖半仙的老头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是哪啊。
无妄之滨啊。
就算是圣人也跨不过茫茫的无妄海,更别说来到这里了。
咚!~
老头一个机灵,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一弹而起,在空中卷起身子转了几个圈落在了十步之外的地方,警惕的看着他刚才坐在屁股下面的小棺材。
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活的?
不应该啊。
老头皱起眉头,眼睛死死的盯着棺材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讲道理,老头从那几口棺材里翻出过不少的武学秘籍,虽然没有精细练过,但这大几十年里,老头就算闭着眼睛摸,也摸出个半圣了。
咚!~咚!~咚!~
连着响了三下。
老头连退三步。
他确实不凡这不假。但他能在此地拉棺又岂会真是一隅之地的井底之蛙。
嘤!~嘤!~嘤!......
你大爷的!~
老头脱口骂道。
几声婴儿的哭声从棺材里传来。
拉棺老头靠在一堆翻出来的陪葬品上,随手拿起一卷古朴的卷轴,单手轻轻抖开的瞬间,画卷流光溢彩,泛着淡淡蓝光的画面似乎是一幅名山大川的磅礴场景,仔细看去,山间云雾竟然隐约浮动,侧耳倾听竟有高山藏流水,鸟鸣空山深处的声响。
对于这等的奇绝景象拉棺老头几乎没去看一眼,老头将这画卷轻轻的盖在身旁的婴儿身上,发现婴儿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嘴角还挂着天真无邪的笑意。
“你我在这里相遇,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劫难的开始,老头子我已经拉完九口棺材了,是要离开这里了,哪里想到最后一口棺材竟然发现你这小东西”
拉棺老头一声长叹,心中暗自嘀咕。
婴儿似乎听见拉棺老头内心所想,笑的更欢了,甚至还发出了咯咯声。
拉棺老头从一堆不见天日几十年的稀世珍宝中翻来翻去,终于如愿找到一个满是灰尘酒壶,老头摇晃了一下,瞬间面入大喜之色。
满的。
老头看看身边有些睡意的婴儿,又看看棺材,一口一口的喝着深藏百年的美酒。
咦?
老头突然咦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那口棺材旁又蹲下,用手抹去棺材正板上厚厚的灰尘,一个小小的叶字看在老头眼里。
“叶?”
老头蹲在地上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婴儿。
“你姓叶?”
拉棺老头又把酒壶凑到嘴边很是不舍得小酌了一口,紧接着一拍脑门,大笑出声。
“已经九口了,这会子还省这口酒做啥嘛,哈哈哈哈哈!~”
婴儿被老头的笑声惊醒,发出咯咯声。
老头回头歉意一笑,发现婴儿盯着他手里的酒壶,眼中满是好奇。
“你也要来口?”
老头把酒壶朝婴儿抬了抬。
不知是不是巧合,婴儿竟然冲着老头眨巴起粉嫩的小嘴。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合老头子胃口”
拉棺老头坐在婴儿身边,把酒壶凑到他嘴边,微微倾斜。
“意思意思就行了。这酒可是藏了有些年头了,烈的很啊”
老头看着喝了几口酒满脸红扑扑沉沉睡去的孩子。
“你姓叶,这么说来老头子都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既然要走了那还是有个称呼的好”
老头闭眼歪着脑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算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既然你我有缘,你又喝了老夫的酒,那我占你点便宜总不过分吧,虽然不清楚你的父母生前是何等的通神之人,想来也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吧,那以后老夫就姓叶咯?”
拉棺老头几乎翻遍了这无妄之滨的所有角落,七拼八凑总算是凑满了整整两壶的酒。又把那堆已经分不清主人的陪葬之物随意的分放到每一口棺材中,盖好棺材盖。
“诸位,不管你们生前是何人,老头子把你们送到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天道循环,若诸位有那来世,生而谪仙也好,一朝顿悟入圣也罢,还望念在老头子拉过你们这段路,若有缘相见,赏口酒极好”
老头站在九口棺材前,自顾自嘀咕了半天,最后面色肃穆的朝九棺深深的鞠了一躬。
老头抱起婴儿走进屋子。
砰!~
一口棺材从屋内飞出,落在了黑石路上。
老头一手拎着两壶酒,一手抱着画卷包裹着的婴儿走出屋子。
“没想到最后多出你来了,没办法也只好委屈你跟老夫挤一挤了”
在拉棺老头抱着婴儿入棺前,婴儿的小脑袋一歪,目光落在了石门之内。
一口棺材在无边无际的无妄海中飘摇,来时不问前世,去时已过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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