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一早醒来,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一宿的画卷,又仔细的研究了一番,看不出任何门道玄机,只好悻悻然的卷起收好。
来到院子里,昨夜被他踢到的瓶瓶罐罐都给收拾了,环顾四周确没有发现叶老头的踪迹。
叶九也懒得管他,这老小子一天到晚都神出鬼没的,别说外人找不着他,叶九都不知道他再忙些什么。
来到棺材铺,那口被叶老头当成床的棺材已经盖的严严实实的了,叶九伸了个懒腰,这一觉也没睡踏实,一晚上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梦。
其实叶老头一年到头也做不成几笔生意,平日里棺材铺也很少开门,叶九每次要出去都只是打开最旁边的一块刚好够他进出的小口,出去之后又从外面装上那块老旧发黑的松木板。
“嘿!”
叶九一脚刚迈出去,一个人影就唰的一下在他眼前一晃。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阿吉了。
“九哥,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呢,我都在外面等你老半天了,我听你说叶老头就睡在里面,我也不敢敲门,只好蹲在外面等着”
阿吉用还带着些稚嫩的嗓音着急忙慌的冲叶九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小镇南边走。
“一大早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刘傻子又去找你麻烦了?”
叶九揉着眼睛给阿吉连拉带拽着往前。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什么刘傻子呢,出大事了,走走走.......还没吃吧,咱们去老张头那边吃边说”
叶九听阿吉这么一说,摸了摸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挣脱开阿吉,两人小跑着奔老张头的面馆去了。
老张头是个面相和蔼的老头,起码比起叶老头要平易近人的多。在镇上卖了一辈子的面,每天不管多早出门总能大老远就看见老张头那冒着热气的小木车,不管多晚,只要街上还有人,也总能看到老张头还在他那小木车前忙乎着。
两个少年没跑多久就看见老张头穿着那几十年不变的灰色围裙在那撑着棚子。
天色尚早,街上除了叶九两人就空荡荡的了,只是时不时从两旁的店铺里探出个睡眼朦胧的脑袋,一扫街上的冷清,又缩回去关上门继续抱着婆娘睡个回笼觉了。
老张头看到叶九两人走近,操着浓重的中州本地口音沙哑道:
“你们两个小娃娃今个怎么这么早?”
没等叶九招手客套几句,阿吉抢先道:
“老张,赶紧煮两碗面,弄碟醋,再来两糖蒜”
叶九两人钻进棚子里,在那还没他两个大的小木桌前坐下。
“小吉啊,不巧啊,面是有,醋也有,这糖蒜还没腌透呢,味道可差点噢”
老张头也算是泥牛镇里除了叶九外为数不多没把阿吉当野种看待的了。
此时那二人已经低着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阿吉根本就没听见老张头的话,倒是叶九背对着老张头摆了摆手算是回了话。
老张头开始在他那辆比他年纪还要大的小木车前忙着煮面去了。
“九哥啊,你听说没,中州州城的紫禁宁氏要收一批外姓弟子前往紫禁家族与宁氏一族共同修炼”
叶九睁大眼睛看着阿吉,满脸写满了疑惑不解。
阿吉摆摆手继续说道:
“那是紫禁宁氏啊”
叶九依旧要死不活的看着他。
见阿吉急的抓耳挠腮,叶九怕他憋出内伤来,只好随口问道:
“你说的那个什么紫禁什么宁氏的,很厉害吗?比起咱们的九门呢?”
阿吉搓着脸好像很吃力的平复着内心的激动。
此时张老头正好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站在他两面前,放下面条后对叶九说道:
“这孩子咋了?”
叶九接过老张头递来的筷子,放了一双在阿吉面前的那碗面上,笑着说道:
“他呀!找着媳妇了”
老张头啊了一声,看向一旁不停白眼的阿吉脸上挤满了皱纹有点激动的说道:
“那可真是大好的事啊,这样今天的面就不用给钱了,就当我给小吉送的贺礼了”
阿吉垂下脑袋,挑起半边眉毛冲老张头说道:
“老张头啊,忙你的去吧,好吧,没瞧见咱哥俩在谈大事嘛”
老张头连连点头,笑着又去找他那小木车了。
“九哥,你还有心情说笑,那可是紫禁宁氏,跟它比起来,咱们的九门,那简直.......”
阿吉感觉到叶九投来的目光赶忙改口说道:
“那简直也差不太多了”
叶九往面碗里倒了半碟醋,又把剩下的小半碟都倒进阿吉的碗里。
“那又怎么样,先不说我根本就没听过什么紫禁宁氏,就算它真的很厉害,能来我们泥牛镇吗?再说了,咱们除了长得好看点,天赋绝伦点还有什么,估计这两碗面还得赊账呢,人家还能选中咱俩?”
叶九说道最后偷偷的转过头看了看老张头压低声音说道。
不远处虽然没听全乎但大致听懂他两人说话的老张头笑了笑。
“哎,九哥,要说到样貌天赋,我阿吉自认为在泥牛镇只能排老二,可要说这打听消息,你还真差我一筹,我听说人家选人不看出生家世,再说了,就咱们这样的小地方,再有钱还能有人家有钱吗?不是我故意贬低刘傻子他家,他家算是咱们镇上数一不数二的有钱人了吧,跟人家宁氏一族比起来,哎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就话怎么说来着,九牛一根毛,那还得是最壮的牛跟人家最细的毛”
听到这叶九也稍稍来了兴致。
“你说的倒是好听,能来咱们这吗”
“怎么不能,我估摸着也就这两日的事了”
叶九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碗面吃了一半,张老头连续的干咳声让叶九下意识的抬头。
不远处一名身穿黑色长锦手持折扇的年轻人笑意张狂的朝他二人走来。
年轻人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穿着统一头带黑色斜帽的仆人。
叶九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刘傻子和刘家的一众家奴。
刘傻子名叫刘晋,是泥牛镇首富刘善代的唯一儿子。据说刘家祖上往前推个一甲子是那座城里做大官的。当时天下大统,如今南昭便是当时王朝中原之地,王朝覆灭后,刘家几经辗转,走的走散的散,到了刘善代爷爷时几乎已经没有了望族之名,加上各方势力对前朝权贵的围追堵截,刘善代爷爷咽气之前好容易变卖了大部分家业拖了祖上一些旧相识的后人,逃到了这泥牛镇,虽然荣光不在,好歹算是抱住了刘家香火,剩下的一点底子在这小小泥牛镇也算是瘦死的骆驼。
刘善代晚年得子,对这个担负着延续刘家香火重任的刘晋自然是宠爱有加。
这刘晋生的倒是规规矩矩,只是儿时遇上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雨,一道惊雷直直的劈中刘府祖宅,还在襁褓之中的刘晋给这雷声吓的大病了一场,刘善代几乎找便了整个中州的名医,好歹是保住了爱子的小命,只可惜从此之后刘晋就落下了口痴的毛病,从小就支支吾吾到四五岁才勉强说全一句话,至今口齿还不利索。
叶九用手肘轻轻推了阿吉几下,眼神示意他看向刘晋一行人。
阿吉看到已在十步之外的刘晋冲着他们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
显然刘晋是冲他俩取乐来了。
刘晋身旁的一个仆人一把推开上前自讨没趣的老张头,老张头摔倒在地上低着头也不敢出声了。
刘晋看都没看老张头一眼,一屁股就坐在叶九对面。轻描淡写的看了眼叶九,转头对阿吉说道:
“我当...当是谁呢,这不是王...王喆嘛,你娘可还好啊”
叶九伸手按住了阿吉已经握紧拳头的手臂。
因为刘善代一直有心想让叶老头为他做口棺材,所以刘晋很少主动招惹叶九,这逗谁不是逗,欺负谁不是欺负呢,不差他叶九一个。
至于这阿吉嘛,在刘晋看来,吩咐身边这几个恶奴狠揍阿吉一顿实在是没滋没味,阿吉本就生的瘦弱矮小,打在身上他还嫌手疼。要想取乐倒也容易,那就是拿阿吉那个镇子上百谈不厌的茶余饭后所有人都愿意拿来消遣一番的娘了。
阿吉盯着刘晋,眼中泛起血丝。
刘晋哪里会把这两个没钱没势的小子放在眼里,斜瞥了一眼阿吉握紧的拳头继续挑衅道:
“怎么?想...想打我?你姓王...你娘也姓王,是...是不是不知道爹姓什么啊,要...要不这样,听...听说王姨倒有...有些技术,不如让...让我受用一回,你也...也好名正言顺跟...跟我姓刘,保管以后在这泥牛镇横走”
阿吉眼眶红的都快渗出血来,被叶九按住的手臂隐约可见暴起的青筋。
一旁坐在地上不敢起身的老张头无奈的摇头叹气。
此时,刘晋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下人自认为很合时宜的溜须拍马道:
“公子,我也听说那王寡妇床上功夫了得,要不等你玩腻了也让咱们几个练练?”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没拍上热乎马屁的下人赶紧跟着起哄,一时间各色污言秽语。
阿吉大吼一声,挣脱开叶九的手,正要一拳砸向一脸满不在乎的刘晋。
一只大白碗抢在阿吉注定无功而返的拳头之前砸向刘晋。
速度并不快,刘晋虽然说话不利索,但并非真的就是叶九口中的刘傻子,刘晋撇过脑袋堪堪躲过了白碗,可碗中还留着半碗叶九吃剩下的面条。
不仅那件黑色素锦沾满了面汤,几根又白又长的面条此时也滑稽的挂在刘晋的脸上。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一愣。
只有丢碗之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九几乎是硬生生的把还没缓过神的阿吉从椅子上抓了起来,大喊一声: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