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江的月夜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林秋将渗血的手掌浸入江水，血珠凝成三枚诡谲符印的刹那，背后古槐突然簌簌作响。少年猛然转身，柴刀在月色下划出半轮银弧，正对上来人灯笼上摇晃的铜铃。

"二少爷在祭江？"赵瘸子脸上的烫疤随着狞笑扭曲，摄魂铃无风自鸣，"还是说...在等你的龙主子？"

林秋瞳孔骤缩。三日前江底出现那道墨色游影开始，药园管事便像嗅到腐肉的秃鹫般阴魂不散。此刻铜铃表面的九瓣莲纹泛着幽光，分明是主家执法堂刑具——此物专碎修士丹田。

"跟我去见长老吧。"赵瘸子抖腕震铃，音波如钢针刺入颅脑。林秋踉跄跪地，体内稀薄灵气瞬间冻结。意识消散前，他瞥见江面炸开滔天水幕，某种亘古的咆哮自深渊传来。

剧痛唤醒林秋时，玄铁钩已穿透他的琵琶骨。

"孽障！"执法长老林玄知背后悬浮的九宫卦轮嗡嗡作响，水镜中正重演着江畔诡景：当摄魂铃响彻四野，少年眼瞳化作鎏金竖目，百丈黑龙虚影盘踞苍穹。

地牢在龙吟中震颤，林秋感觉心脏被无形利爪攥住。那些蛰伏在血脉深处的暴戾翻涌沸腾，玄铁钩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他终于明白每月初七为何会经脉逆乱——每次发作时江面腾起的黑雾，原是龙影在呼应。

"十万年前的灭世劫种，竟藏在旁支贱脉里。"林玄知并指结印，卦轮化作金链缠上少年脖颈，"葬龙渊才是你归宿..."

轰然巨响打断审判。地牢穹顶被漆黑龙尾扫成齑粉，林秋看着自己覆满鳞片的手掌，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隐约听到远方传来萧家商队鸾车的嘶鸣。

***

栖霞镇外五十里，三眼赤猊兽突然人立而起。

"小姐当心！"护卫统领横戟拦住狂奔的少年。那人所过之处草木焦枯，九条断裂的玄铁链如恶蛟缠身，眉心龙纹淌下的血珠竟将青石灼出孔洞。

萧雨柔掀帘的瞬间，腰间囚龙璧骤放青光。这枚萧家世代相传的古玉，此刻烫得仿佛要熔进骨血。少女眸中闪过异色，十二道玉签自绛袖激射而出。

"乾坤锁龙阵！"天罡玉签化作流光囚笼，却在触及黑气时接连炸裂。烟尘中暴起的龙爪直取咽喉，萧雨柔却轻笑出声："果然是你..."

囚龙璧突然迸发耀目清辉。林秋额间龙纹渗出汩汩血泪，那些翻涌的黑潮如遇天敌般退缩。少女指尖抚过少年开裂的鳞片，低声呢喃湮灭在风里："原来龙心蛊真的存在。"

千里外的天霜剑宗，观星台轰然崩塌。须发皆白的守阁长老望着坠落的贪狼星，手中龟甲裂痕蔓延至"葬龙"二字。几乎同时，太虚宫禁地升起七道剑光，为首的老道振袖撕开虚空："黑龙宿主现世，东域要乱了。"

而引发动荡的少年，此刻正在萧家鸾车中剧烈抽搐。他破碎的衣衫下，心口浮现出逆鳞纹路——那正是三百年前，萧氏先祖从龙尸上剜出的位置。

栖霞镇地脉喷涌紫焰时，林秋在混沌中见到了龙。

万丈骸骨盘踞在星海之间，每根断裂的脊刺都串着日月星辰。当那双燃烧的黄金瞳望来，林秋听见识海炸开苍茫叹息："他们抽吾嵴骨镇山河，剜吾心窍炼仙丹...如今，该还债了。"

剧痛撕裂神魂，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入：十万年前遮天蔽日的龙翼，刺入逆鳞的诛仙剑，还有灵墟深处翻涌的...龙怨！

"灵墟现世了！"镇外传来修士的惊呼。林玄知却无暇顾及冲天光柱，他盯着掌心龟裂的命牌，终于捏碎传讯玉简："禀巡查使，魔种挣脱了封印。"

没人注意到，昏迷的少年嘴角正在淌血。那滴落在地的漆黑血珠蠕动着，化作迷你龙形钻入岩缝。而在千丈地底，某具被符链禁锢的龙骨，缓缓睁开了眼眶中的幽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