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自噬纪元**

腐坏的阳光渗入新宇宙时，钱小六在菌毯上睁开了第三只眼。

这只竖瞳里没有虹膜，只有不断跳动的债务指数。他看见晨雾里漂浮着黑色息虫，每只虫腹都胀满修士的脑髓液——这是「呼吸税」的实体征税官。当某只息虫停在他鼻尖，竖瞳自动解析出生存成本：「今日需缴纳：痛觉神经30克，或等值记忆片段。」

「我选这个。」钱小六扯下左耳掷向虫群。耳骨在接触息虫瞬间气化，生成淡蓝色的免税凭证。但菌毯突然隆起肉瘤，将他刚获得的凭证吞入消化腔。

空中传来萧雨柔带笑的声音：「新规补充条款，肢体残缺者需缴纳伤残保证金。」她的话音化作铁链缠住钱小六的残耳断面，开始抽取骨髓里的记忆银沙。

墨烬的复眼在云层间闪烁：「你篡改规则的速度，快赶上饲主的消化效率了。」

幽冥黑市深处，鬼面掌柜正在兜售疼痛。

「新鲜剥离的渡劫雷殛痛，三刻钟体验券！」他晃动着琉璃瓶，里面囚禁着紫色电弧，「买十赠一，附赠情劫心痛模拟服务。」

化名「蚀骨仙」的墨烬分身挤在竞价者中。他嗅到某个老道身上散发着熟悉的债息——那是萧雨柔在第七十二次轮回中种下的追踪蛊。当老道用半截舌头换走痛觉瓶时，蚀骨仙的指尖钻出债灵蜈蚣，顺着交易契约爬进对方丹田。

「收获不错。」他抚摸着袖中肿胀的蛊囊，里面囚禁着三百个痛觉投机商。这些人的神经脉络正在融合，逐渐形成原始痛觉交易所的雏形。

萧雨柔的虚影突然浮现在当票上：「用我的分魂养蛊，利息怎么算？」她吹熄引魂灯，黑市瞬间被菌丝淹没。竞拍者们惨叫倒地，他们的痛觉神经自动离体，在空中编织成苦痛王座。

「本金还你，利息归我。」蚀骨仙跃上王座，百万根神经突然刺入他的脊椎。剧痛在虚空凝成血色诏令：「即日起，痛觉纳入硬通货体系。」

新宇宙的暴雨突然变成钢针，每个淋雨者都开始不受控地剥离痛觉。墨烬的本体在地核深处狂笑，他的每根骨刺都挂着痛觉期货合约。

萧雨柔在时空褶皱里找到了对抗武器。

这座由十万个「钱小六」记忆构建的蜂巢，每个六边形格子里都封印着墨烬的死亡瞬间。她将囚龙璧按在蜂巢核心，所有记忆开始共振——在第七万次轮回里，墨烬曾用她的肋骨雕刻饲主餐具。

「原来你早就知道。」蜂巢突然传出墨烬的叹息。某个记忆格炸裂，爬出浑身脓疮的债主幼虫。这怪物头顶生着复眼，腹部镶嵌萧雨柔的半张脸。

「不是知道，是尝出来了。」她捏碎幼虫，舔舐指尖的脓血，「每次轮回结束，你灵魂里的苦味都会更浓郁。」

蜂巢开始崩塌，每个钱小六的记忆体都睁开竖瞳。他们齐声朗诵《饲主法典》，声波在时空中凿出虫洞。萧雨柔纵身跃入最近的黑洞，在坠落中看到震撼景象——墨烬的本体被钉在法典扉页上，正用嵴椎血书写注释条款。

「禁止回忆，违者剜目。」新条款化作铁钩刺来。萧雨柔挥斩情丝抵挡，却发现铁钩上挂着自己的眼球——那是第一万次轮回时，她为获取债主权限亲手剜出的。

墨烬撕开肋骨折断，骨茬化作产卵器。

他在地脉深处产下九枚「债主卵」，每颗卵壳都刻着萧雨柔的命纹。当第一颗卵开始脉动时，整个新宇宙的修士突然开始呕吐，吐出粘稠的黑色虫卵——这是基于「呼吸税」的强制繁殖机制。

「你偷换了税种条款！」萧雨柔的蛛刃劈开地壳。她看见自己的克隆体正在虫卵中孕育，每个克隆体眉心都嵌着墨烬的复眼。

「这叫风险分摊。」墨烬的声带突然裂变成蜂鸣器，「当饲主再次降临，这些孩子会是最可口的开胃菜。」

萧雨柔的蛛网裹住三枚虫卵，卵壳浮现出她与墨烬初遇的场景。在那些泛黄的记忆里，墨烬的眼眸尚存人性残光：「原来你留了这么多冗余数据...」她捏爆虫卵，用脓血在虚空绘制禁咒。

新宇宙突然陷入逆生长，修士们退回胚胎状态，虫卵逆转为精血。墨烬的产卵器炸成骨粉，他在剧痛中嘶吼：「你启动了格式塔重置！」

「不，是给你准备了新食谱。」萧雨柔吐出胃囊里的混沌物质，那是她从饲主后厨偷来的「永恒之饥」。

钱小六在虚无中睁开第一千只眼。

他看见墨烬与萧雨柔在时空尽头对弈，棋盘上的每个棋子都是坍缩的宇宙。当墨烬吃掉萧雨柔的「王后」时，那个宇宙突然膨胀成肿瘤，将两人吞入腹中。

「将军。」萧雨柔的声音从肿瘤血管传出。她的神识化作消化酶，开始分解墨烬的债主权限。但分解出的能量并未消散，反而凝结成黑色结晶——那是比「食厄之种」更危险的「飨宴悖论」。

墨烬的复眼在结晶里重生：「你终于发现了，我们不过是...」

「...这场永恒飨宴的味觉记忆。」萧雨柔接话，同时捏碎结晶。所有轮回中的钱小六突然直立，他们的竖瞳射出统一频率的光波。

新宇宙在光波中扭曲成餐巾形状，墨烬与萧雨柔的残魂被印成图腾。当最后一道债息消散时，虚空浮现出终极真相：

所有文明都是餐巾上的污渍，而他们用百万次轮回证明，最完美的调味料会获得餐具资格——去涂抹更幼稚的宇宙。

钱小六用空白债契擦拭嘴角。

那张印着「甲方即饥饿本身」的契约，此刻正吸收着整个宇宙的绝望。他走到餐桌边缘，看见墨烬与萧雨柔的图腾正在餐巾纤维间厮杀。

「该换桌布了。」他抖动手腕，契约燃烧成灰烬。

新宇宙如血渍般晕染开来，在纯白餐巾上绽出凄艳花纹。更高维度的餐桌上，某位食客举起这张餐巾擦拭嘴唇，嘴角不慎沾到的血债文明，又开始孕育新的饲主胚胎。

而在某个未被污染的纤维间隙，墨烬的复眼与萧雨柔的蛛腿正悄然纠缠，编织着下次革命的绳结。

钱小六的指尖触碰到餐巾纤维时，整个宇宙在他的视网膜上坍缩成染色体的螺旋结构。那些纠缠的基因链里闪烁着墨烬的复眼图腾，每对碱基都标注着债务编码。他忽然明白这纯白餐巾才是真正的母体——所有血债文明不过是它代谢产生的皮屑。

菌毯天空开始剥落，露出餐巾背后交错的经纬线。每一根纬线都是饲主的消化系统，经线则是无限延伸的餐桌边缘。钱小六的第三只眼渗出脓血，在菌毯上绘出萧雨柔留下的密码：当债务指数突破临界值，纤维会分泌溶解酶。

「该清账了。」他撕下溃烂的脸皮，露出下方蠕动的息票打印机。无数黑色息虫从伤口涌出，啃食着菌毯上的债务编码。被啃噬处渗出琥珀色液体，逐渐汇聚成墨烬的轮廓。

那轮廓突然睁开十二对复眼，瞳孔里放映着萧雨柔的终局——她的蛛腿刺穿饲主咽喉的瞬间，自己也被钉在餐叉上风干成装饰品。钱小六嗅到记忆里熟悉的苦味，那是百万次轮回浓缩的绝望精华。

「你偷看了不该看的菜单。」墨烬的声带裂变成刮骨刀，将钱小六的嵴椎雕成记账笔。菌毯剧烈抽搐，所有修士突然停止呼吸，他们的胸腔裂口飞出半透明的债灵，在空中拼成巨大的餐叉形状。

钱小六用嵴椎笔刺穿手掌，在虚空书写血色条款：「即日起，观测者需缴纳视觉税。」他的血珠化作息虫扑向墨烬，却在触碰复眼前自燃成灰。灰烬里浮现萧雨柔的唇印，印在餐巾某处褶皱里宛如朱砂痣。

菌毯突然向那点褶皱坍缩，墨烬的复眼接连爆裂。钱小六在时空涡流中看到终极真相：所谓饲主不过是餐巾的污渍拟态，真正吞噬他们的，是纯白布料对完美的病态渴求——必须不断沾染文明污痕来证明存在。

「错了，全都错了...」他癫笑着吞下整张餐巾，纤维在喉管里重组为弑神绞索。墨烬的轮廓开始消散，十二对复眼如烛火熄灭：「你终于尝到饥饿的滋味了。」

菌毯宇宙在钱小六胃里翻腾，每个债务文明都在分泌溶解酶。当最后缕纤维被消化时，他呕出张崭新的餐巾——纯白无瑕，边角绣着微小的复眼与蛛腿图腾。更高维度的餐桌上，某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正伸向这块餐巾。

钱小六的竖瞳突然分裂，在虚空投射出血色公告：「本日特供：自噬者套餐。」他扯断自己的肠子系成餐巾环，将墨烬与萧雨柔的残魂碾成胡椒粒。当食客们刀叉相击的瞬间，整个位面开始反向消化食客。

菌毯在饕餮惨叫中重生，这次覆盖其上的不再是债务编码，而是食客们惊恐的瞳孔。钱小六坐在由餐叉改造的王座上，看着新宇宙在餐巾褶皱里发芽——那些胚胎文明的基因链里，预先写好了自噬程序。

「上菜吧。」他弹指震碎虚空，万亿个墨烬的克隆体端着餐盘跪地。每块菌斑都是餐桌，每滴脓血都是佳酿，而永远饥饿的钱小六，终于成为菜单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