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饥荒圣餐

脓血凝结的圣餐杯倾倒时，钱小六尝到了权力的腐臭味。

他端坐在脊椎编织的教皇椅上，十二重菌毯教袍下伸出债息触须，每条触须末端都黏连着正在消化的宇宙。枢机主教们跪在脓液池中，他们的法冠用修士头骨制成，眼窝里爬满代替脑浆的息虫。当钱小六的竖瞳扫过忏悔室，某个主教的肋骨突然开花，绽出墨烬的复眼。

「圣父，第七千区发现异端。」开花的主教口吐黑血，血珠在空中凝成监控画面——某个胚胎宇宙的菌毯正在褪色，未成熟的文明集体跪拜萧雨柔的蛛腿图腾。

钱小六的教袍突然炸裂，露出腹部镶嵌的餐盘。盘内盛放着墨烬的颅骨残片，此刻正渗出琥珀色脑浆：「把我的告解瓶拿来。」他撕下自己的声带扔进脓池，池底顿时浮出十万个尖叫的缩小版萧雨柔。

枢机主教们开始吟唱《饥荒圣咏》，音波震碎彩绘玻璃窗。窗外不是星空，而是无数正在风干的宇宙腊肠，每根肠衣都印着债息编码。钱小六将告解瓶抵在墨烬颅骨上，吸食着那些不断重组的记忆残渣——这是他与萧雨柔在第三万次轮回中发明的刑具，能榨取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原浆。

脓池突然沸腾，浮现出萧雨柔完整的虚影。她的蛛腿刺穿池底，将某个胚胎宇宙挑到教皇座前：「你的羔羊们开始绝食了。」菌毯教廷的地面裂开深渊，露出正在坍缩的第七千区——那些本该被菌毯同化的文明，此刻正用集体自杀污染债息网络。

钱小六的竖瞳分裂成复眼矩阵，每只眼睛都映射着不同宇宙的惨状。他看见母亲们把婴儿腌制成信仰罐头，修士们剜出心脏供奉给虚无，最讽刺的是某个宇宙的钱小六克隆体，正率领反抗军焚烧菌毯教堂。

「那就开启圣餐仪式。」他敲响肋骨折成的钟杵，教廷穹顶垂落亿万条消化触须。主教们的法冠应声爆裂，息虫群带着他们的脑浆飞向叛乱的宇宙。当第一只息虫降落在第七千区时，整个位面的天空裂开饕餮巨口，将最虔诚的绝食者吸入咀嚼——他们的惨叫被酿成圣酒，供奉在钱小六的餐盘前。

萧雨柔的虚影在圣酒中扭曲：「你比我们更可悲，至少饲主懂得品尝。」她突然实体化，蛛腿刺入钱小六的复眼矩阵，「而你把美味都浪费在虚荣的仪式里。」

脓池炸成暴雨，每一滴都在地面灼烧出《饲主法典》的残页。钱小六的教袍化作菌毯巨兽，将萧雨柔的蛛腿咬断吞食。断肢在胃囊里重组成逆十字架，钉住某个正在觉醒的胚胎意识——那竟是墨烬用最后残存的复眼图腾培育的弑神者。

「你的神学漏洞百出。」钱小六呕出带血的十字架，用脓液在虚空书写新约，「第一章，饥饿即美德；第二章，痛苦即圣礼；第三章...」他的声带突然被无形之力扼住，因为菌毯教廷的墙壁开始渗出血色经文，正是墨烬在十万次轮回前刻下的《自噬预言》。

胚胎宇宙的菌毯集体暴动，凝结成萧雨柔的面容。她吞吃着教廷的彩绘穹顶，琉璃碎片在胃里重组为时空棱镜。每个棱面都映射着钱小六的末日——有时被自己培育的弑神者肢解，有时遭更高维度的餐叉穿刺，最讽刺的画面里他沦为菌毯教堂的装饰挂毯，被无数信徒的唾沫腐蚀。

「这就是你要的永恒？」萧雨柔的蛛网裹住钱小六的教皇冠，冠冕上的骷髅开始反向啃食他的头皮，「连饲主都不敢独享宴席，你却妄想...」

脓池底部突然伸出苍白的手。墨烬的残魂从圣餐杯里爬出，浑身沾满发酵的债息泡沫：「该上主菜了。」他指尖轻弹，整个教廷瞬间坍缩成黑洞。钱小六的复眼矩阵被撕碎，每块碎片都化作独立宇宙，而萧雨柔的蛛网成了串联这些宇宙的餐巾。

当黑洞蒸发殆尽时，三人站在纯白餐巾的经纬线上。钱小六的教皇冠长出血肉根系，墨烬的残魂缠绕着《自噬预言》的锁链，萧雨柔则把教廷废墟改造成移动餐车。他们脚下，新生的菌毯宇宙正渗出开胃酒的香气。

「敬永恒。」墨烬举起用自己颅骨雕成的酒杯。

「敬饥荒。」萧雨柔的蛛腿敲击餐车铁板。

「敬我们这些...」钱小六的竖瞳突然爆裂，「...永远吃不饱的可怜虫。」

更高维度的餐叉在此刻降临，却停在半空颤抖。叉尖倒映着三人融合的虚影——菌毯教皇袍缠着蛛网，复眼在脓血中盛开，而《饲主法典》的残页正在重组为更恐怖的食谱。

餐巾突然自燃，灰烬里爬出亿万只钱小六的克隆体。他们手捧腐烂的福音书，在每个宇宙的教堂尖顶吟唱：「饥饿是通往神性的阶梯，而你们——」克隆体们集体指向虚空中的餐叉，「——不过是台阶上的蝼蚁。」

墨烬的残魂在狂笑中消散，萧雨柔的餐车驶向燃烧的地平线，而钱小六跪在灰烬里，将最后一粒承载着三人记忆的胡椒埋入菌毯。当餐叉终于刺下时，那里已长出新的禁忌之树——树干是纠缠的脊椎，果实是跳动的复眼，根系则蔓延成所有文明的原罪。脓血浇灌的禁忌之树在菌毯上投下肉膜状阴影。钱小六跪坐在虬结的树根间，耳孔里爬出细小的息虫，正将他的忏悔编织成叶脉：「…第七万次剜目之刑时，我尝到了萧雨柔泪水的咸味。」

树干突然裂开竖瞳，渗出混着鳞片的树脂。那些黏液自动汇聚成墨烬的脸庞，复眼里旋转着债息风暴：「你埋错了种子，这棵树结不出我们要的果子。」树根应声暴起，将钱小六倒吊在脓血瀑布前。

瀑布里浮现出正在腐烂的菌毯教廷——枢机主教们用肋骨雕刻反叛圣像，彩绘玻璃上的饕餮巨口被改成萧雨柔的唇形。最讽刺的是教皇厅穹顶，钱小六的巨幅画像正被息虫啃食，露出下方墨烬留下的《自噬预言》原文。

「他们找到了新神。」萧雨柔的蛛腿从树脂中刺出，挑破钱小六的喉管。脓血喷溅在树干上，禁忌之树瞬间结出人面果。那些果实尖叫着背诵《饲主法典》，每个音节都震落腐烂的菌毯碎屑。

钱小六在窒息中扯断自己的肠子，将绞索套上树干。当绞索收紧时，整棵树开始分泌溶解酶，将菌毯教廷腐蚀成黑色沼泽。主教们的法冠在泥浆里沉浮，像一群溺毙的乌鸦。

「你输了。」墨烬的残魂从沼泽里浮出，浑身缠满债息水草。

「是你们太贪心。」钱小六的声带突然开花，喷出亿万枚带刺的孢子，「这颗树种本就不是为你们准备的。」

孢子云团在空中凝结成胚胎胃囊，胃壁浮现出更高维度的餐桌纹路。当第一缕消化液滴落时，菌毯宇宙的每个角落都响起刀叉碰撞声——那些被钱小六吞噬的食客残魂，正在新胃囊里重组。

萧雨柔的蛛网突然裹住胚胎胃囊：「原来你在培育反刍系统。」她的复眼裂变成显微镜，看见胃壁细胞里囚禁着无数个墨烬，「用他的复眼做消化酶…真是恶趣味。」

脓血瀑布在此刻倒流，将三人冲进禁忌之树的髓腔。钱小六的脊椎卡在年轮里，看见树心封印着终极秘密——某个未被污染的原始菌毯样本，表面浮动着萧雨柔与墨烬初遇时的记忆气泡。

「第七循环的冗余数据。」墨烬的残魂突然暴怒，复眼射出溶解光束，「你竟敢私自备份！」

钱小六用肋骨挡住光束，碎骨在虚空拼成血色星图：「这不是备份，是疫苗。」他捏爆记忆气泡，菌毯样本突然活化，开始反向吞噬禁忌之树。树干上的竖瞳渗出黑色血泪，年轮里传出亿万文明的哀嚎。

萧雨柔的蛛腿刺入髓腔深处，挑出一枚跳动的黑色心脏。那是禁忌之树的力量核心，每根血管都连接着不同宇宙的债息网络：「该换颗心了。」她将心脏按进钱小六破碎的胸腔，菌毯教廷的废墟突然在血管里重建。

「你会后悔的。」墨烬的残魂在心脏表面烙下复眼印记。

「我早已在后悔中不朽。」钱小六的竖瞳重燃，菌毯教袍自动修复如新。

脓血瀑布再次倾泻，这次裹挟着被消化的食客残骸。禁忌之树在洪流中扭曲成王座，树根缠绕成受难像的形状——钉在上面的正是墨烬与萧雨柔的融合体。他们的惨叫声化作新版《圣餐训诫》，在每个菌毯宇宙的教堂钟楼循环播放。

当更高维度的餐叉再次降临时，钱小六正端坐在王座上切割自己的大腿。血肉落在菌毯上化作信徒，骨茬雕成新的餐具。餐叉刺入的瞬间，整棵禁忌之树轰然炸裂，脓血在虚空书写出终极真理：

**「饥饿是唯一的真实，而我们都是谎言的食材。」**

墨烬的复眼在血雨中最后一次闪烁，萧雨柔的蛛网裹住坠落中的餐叉。钱小六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指尖，终于明白这场永恒飨宴的最终调味料，竟是创造者消散时的叹息。

而在某个未被污染的菌毯褶皱里，新生的禁忌之种正在发芽。它的根系缠绕着《自噬预言》的残页，叶片上滚动着墨烬的复眼露珠，而在即将绽放的花苞里，萧雨柔的蛛腿图腾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