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血腥味灌入鼻腔时,楚星河正死死攥着那枚青铜古镜。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在断魂崖边戛然而止。大长老的玄铁杖重重顿地,十八盏幽冥灯悬浮半空,将少年单薄的身影照得纤毫毕现。
"灾星现世,血月当空!"三叔公颤抖着指向天际,"你们看那玄脉印记!"
楚星河抬手抹去嘴角血渍,额间赤纹突然灼如烙铁。夜穹之上,本该圆满的皓月竟缺了一角,猩红月华如鲜血顺着缺口汩汩流淌,将他周身三丈染成血色。
"星河,莫怪家族无情。"父亲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却比崖下罡风更冷,"要怪就怪你娘留给你的祸根。"
这句话比缚灵锁更狠厉。楚星河浑身剧震,腰间青铜镜突然发出刺耳鸣响,镜面倒映出的血月竟比真实天象还要妖异三分。他忽然想起母亲咽气前说的那句话:"待血镜吞月时......"
"动手!"
十八盏幽冥灯同时炸开,青绿色鬼火化作狰狞骷髅扑来。楚星河本能地举起青铜镜格挡,镜中血月突然扭曲成漩涡,将漫天鬼火尽数吞噬。
惊呼声中,镜面浮现细密裂纹。一道幽蓝光柱冲天而起,竟在血色天幕撕开缺口。楚星河瞳孔骤缩——那裂缝中分明有无数镜面层层叠叠,每个镜中世界都倒悬着破碎山河。
"这是......镜渊?"大长老的玄铁杖当啷落地,"快封住那面镜子!"
迟了。
青铜镜轰然炸裂,碎片却悬浮半空组成诡异阵图。楚星河感觉眉心血纹化作滚烫岩浆,九道炽流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他痛苦地跪倒在地,看到自己影子正在月光下诡异地拉长、扭曲。
"不......不要看影子!"三叔公突然凄厉惨叫,双眼迸出血泪。几个年轻族人躲闪不及,被地上蔓延的影刺贯穿胸膛。
楚星河踉跄着退到崖边,脚下碎石簌簌坠落。在意识被剧痛吞噬前,他隐约看见自己的影子脱离地面,化作持剑而立的白发青年。那人额间同样有着赤纹,只是纹路末端多出九道金芒。
"记住,你是逆光者。"影子剑锋遥指追兵,声音却直接在楚星河识海炸响,"葬魂崖下,有你要的答案。"
罡风突然变得粘稠如胶,楚星河仰面坠落时,看见十八道缚灵锁追袭而来,却在触碰到镜渊裂缝的瞬间灰飞烟灭。青铜镜碎片发出欢快的嗡鸣,在他周身结成星光甬道。
失重感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当楚星河重重摔在青玉地面上时,鼻腔里充斥着莲花的清香。他艰难抬头,看见此生最震撼的景象——
无数棱镜悬浮在浩瀚星海中,每块镜面都映照出不同世界:有巨龙在岩浆中蜕鳞,有神女在月光下泣血,更远处,九轮黑日正在吞噬银河。而在所有镜像中央,一株十二品青莲含苞待放,莲心跃动的青光竟与他的血脉产生共鸣。
"九窍开,混沌现。"沙哑声音从莲台传来,"小子,你可知触碰青莲要付出什么代价?"
楚星河撑起身子,发现说话的是莲叶上盘坐的残魂。老者左袖空荡荡的,断臂处缠绕着银色锁链,锁链尽头没入虚空不知通向何处。
"我需要力量。"少年擦去眼角血痂,"能撕破天道谎言的力量。"
残魂突然大笑,震得星海泛起涟漪:"好!好个撕破天道!"他残缺的右手凌空一抓,楚星河眉心血纹顿时化作光柱冲天而起,"那就让老夫看看,九窍玄脉能否承受混沌青莲的......"
话音戛然而止。整个镜渊剧烈震颤,青玉地面裂开深渊巨缝。楚星河转头望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三百丈外的棱镜阵列中,缓缓驶出一架黄金战车,拉车的竟是三头被斩去双翼的应龙!
战车之上,银甲人缓缓举起丈二长戟。当他睁开眉心竖瞳的瞬间,楚星河感觉周身血液都要被抽干。
"罪脉余孽。"神威如狱,压得楚星河骨骼咯吱作响,"当诛。"
残魂却露出癫狂笑意,整个身体化作流光没入青莲:"来得好!小子,咬破舌尖精血喷向莲台!"
楚星河毫不犹豫照做。血珠触及青莲的刹那,整个镜渊的时间流速突然紊乱。他看到银甲人的长戟明明已经刺到眉心,却在最后一瞬诡异地退回原位。
"这是......时光倒流?"少年震惊地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臂。
"三息逆光术,够你死九次了。"残魂的声音在莲心回荡,"现在,把手伸进混沌青莲!"
楚星河的手掌穿透莲瓣时,亿万道青色霞光轰然爆发。他听到体内传来琉璃破碎之声,九道枷锁在玄脉深处同时断裂。银甲人终于冲破时间桎梏,长戟却停在楚星河咽喉三寸处再难寸进——少年指尖绽放的青色火焰,竟在焚烧天道法则!
"原来如此......"楚星河看着掌心跃动的混沌之火,突然读懂残魂最后的唇语,"所谓天道,不过是更大的囚笼。"
银甲人竖瞳第一次露出惊惧。在他身后,无数镜面接连炸裂,每个碎片都映照出楚星河额间那轮完整的血色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