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陆，初春时节。

一支近百人的队伍迎着凛凛寒风，涉过千山万水，终于赶在日落前浩浩荡荡地驶入大周皇城。

尚未归家的行人自发退至路旁，三五成群的挨在一起窃窃低语。

“看这阵仗，应该是镇北王的世子和郡主进京了。”

“继母的儿子犯了错，却要他们来赔罪，这对姐弟，也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

“……”

翌日清晨，镇北王世子身着朝服，在礼官的带领下走进紫宸殿。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立于两侧，齐齐看向远道而来的北境质子。

众人眼底不约而同地浮现惊艳：眉目如画，仪态瑰杰，天人之姿，莫过于此！

景玉神色肃穆地叩首道：“微臣拜见皇帝陛下。”

“平身。”

一道浑厚威严的男声自龙椅上方传来。

“谢陛下。”

景玉依言起身，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侧眼望去，对上一双幽深凌厉的凤眸。

男子头戴远游冠，容貌俊美无俦，周身气势不怒自威，一袭玄色宽袖金丝蟒纹长袍更显风姿绝然。

想来这位就是大周储君了。

景玉长睫轻颤，状似淡定地移开目光。

太子殿下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眸色愈发晦暗。

皇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对景玉的态度稍显温和。

“世子不远万里来京朝贡，朕心甚慰。三日后，朕在延庆殿为你和长乐郡主接风洗尘。”

“臣叩谢皇上隆恩。”

景玉再次双膝跪地，言辞恳切：“臣自北境南下，沿途见中原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盛世气象，强于燕都万千。臣请求，暂居京师，研习圣贤经典，观沐长安繁华，以期日后教化边疆民众，望陛下成全。”

皇帝沉吟片刻，朗声道：“准奏。”

早朝结束后，太子顾宸按惯例前往慈宁宫请安。

他端起瓷盏，浅抿一口，挑眉称赞：“皇祖母，这茶倒是新颖。”

太后语气和蔼：“长乐郡主从北境带来的，唤作‘雪山云雾’，哀家觉得不错，便留下了。你若喜欢，走时让人给你包两罐。”

顾宸轻笑道：“多谢祖母割爱。”

“哀家本想让你和镇北王府联姻，长乐郡主的出身、性情、样貌全都无可挑剔，足以稳居良娣之位。”

太后赞不绝口的同时又不免惋惜：“但她身罹沉疴，绝对不是个长寿的，真入了太子府，恐会给你招祸。”

嫡亲的郡主死在皇城，燕都人的怨气怕是能将姑爷生吞活剥了。

顾宸了然道：“长乐郡主温婉娴静，却与皇室无缘，祖母不必忧心。”

景家的爵位世袭罔替，镇北王府盘踞北境数十年，实力不容小觑。

太后意味深长地叮嘱道：“景世子贤名远播，颇受燕都百姓爱戴，你与他多走动。”

“孙儿明白。”

提起那位仙姿佚貌的镇北王世子，顾宸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兴味。

——

二月上旬，春暖花开。

夕阳西下，镇北王府后院。

一位姿容绝俗的少年站在窗边，神情讽刺地看完纸条上的消息。

“怎么了？”

身后姿颜姝丽的少女端来一碗黑乎乎的热汤。

景玉淡声回答：“景祺已经抵达王府了，父王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只将他关了禁闭。”

景妍疑惑道：“二弟闯了天大的祸，皇上饶他性命已是仁慈，父王不是糊涂的人啊？”

与南国舞姬来往密切，说小了是风流好色，严重些就是通敌！

“为表忠心，北境今年的供奉上涨三成，镇北王又命发妻的子女全部入京为质，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皇帝还能如何？”

景玉仰头饮尽苦涩的药汁，拿起丝帕轻拭唇角。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王爷……当真是位好父亲。”

景妍满脸落寞，杏眸隐隐泛起水光。

景玉转移话题：“明日我还要进宫读书，届时就劳烦林神医随行，以防变故。”

景妍轻拭眼角：“好。”

次日临近申时，景玉下了学领着林医女离开崇文堂。

两人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景玉目光清澈，亲和灵动的画卷远胜暖春美景。

余光触及迎面走来之人，景玉忙敛起松弛，恭谨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清冷自持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顾宸凤眸微凝，含笑道：“世子不必多礼。”

景玉谢恩后退至一旁，给储君让路。

“两次见面，孤都未能同世子说过话，今日便一道出宫吧。”

顾宸清爽悦耳的嗓音中透着不容拒绝之意。

“喏。”

景玉虽有心疏离，却不得不从。

顾宸闲话家常道：“世子入学有段时间了，崇文堂课业繁重，你能否适应？”

“多谢太子关心。”景玉言简意赅道，“夫子们因材施教，臣多费些功夫，勉强跟得上。”

“那便好。”

顾宸脸上笑意不变，正式抛出“橄榄枝”。

“听闻长乐郡主贵体抱恙，孤刚得了株上好的补药，正巧借花献佛，望郡主早日康复。”

“太子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但是……家姐福薄，承不了皇室恩泽。”

景玉拒绝的既委婉又直白，严格践行“安分守己，不涉党争”原则。

“世子哥哥【表情】”

远处的甜美少女音打破了双方微妙的气氛。

衣裙华丽的永宁公主款款而来，一走近看见顾宸也在，不情不愿地屈膝行礼。

“永宁，男女大防，注意你的言行。”

顾宸面冷声冷心更冷。

永宁公主敢怒不敢言，对躬身作揖的景玉娇声抱怨道：“世子殿下，本宫不是说过嘛，你我年岁相仿，无需见外。”

景玉淡声道：“微臣惶恐，公主莫再玩笑了。”

“孤和永宁兄妹相聚，世子若有功课在身，可先行离去。”

顾宸抓住机会卖景玉一个人情。

“臣告退。”

景玉诧异地看一眼顾宸，牵起林悦的胳膊匆匆离去。

“哼！”

永宁公主气得直跺脚，细长水眸不善地盯着林悦。

顾宸纵观全局，俊美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令人不安的笑容。

真没想到，景世子殿下……男女通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