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死了！

没有哀悼，没有起丧，甚至没人送葬。大爷只是吩咐下人将六爷的尸体沉入了冥河，再让几个刚入门的小厮在河边烧了点纸钱，就算是给六爷超度了。给六爷殓尸的是平日里都跟随在六爷身边的黑甲骑士的老六，本来他是黑甲骑士的掌旗使。也就是黑甲骑士最大的头头，不过因为他一直都跟随六爷的缘故，因此别人都叫他老六了。

不过大爷已经发话了，姬家的人，一个都不许给六爷送葬，违者逐出家门。因此老六只好与一众平日里与六爷亲近的黑甲骑士的兄弟在抬棺的小厮后面远远的跟着。他们看着六爷只裹着一方薄板做就的棺材便沉入了冥河，棺材入水时没激起半点波澜，就像六爷刚来到这世间一样。

一众黑甲骑士的兄弟只在一个看得到冥河的山头，好几人都忍不住落了泪，老六也是。不过老六是背对着众人的，否则要是被那众兄弟看到了，今后可还怎么做老大啊。

遥祭六爷之后，老六带着黑甲骑士回了皇都。毕竟这次是偷着出来的，久了家中的大爷肯定会发现的。皇都依旧繁华，西摊杂耍的猴子，东边卖唱的戏子，该怎样还是怎样，不会有人记得六爷今日已经殁了。老六回到城北姬家之时方才换上黑甲。正好在姬家正门外遇到了同样刚到的银甲骑士姬羽。

银甲骑士与老六统领的黑甲骑士并称为“帝国最强战士”。黑甲骑士戍守边疆，远征塞外。银甲骑士大多时候都是盘踞皇都之内，保护皇城。姬羽便是银甲骑士的掌旗使。姬羽此时两眼红肿，不知道先前做了什么。

“老鸟，”这是姬羽的外号，不过也只有老六敢这样叫，若是换作皇都里的其他人，哪怕是那些个当高官的也非得让姬羽扒下一层皮来不可。老六装做若无其事的捻着八字胡，神秘兮兮的问姬羽，“看你这样子，刚才去哪干啥来着啊！”

姬羽左右瞅着无人，凑近老六：“刚才宫里那位召我入宫了，你老小子也小心点啊，说不准过会儿就是该你了！”

老六心里澄明着呢，听姬羽这么一说，便知道宫里那位的意思。如今这个六爷已经殁了，那位自然不能放弃一直以来掌握在六爷手中的银甲和黑甲骑士。不过如今六爷刚走，那位后手便做这做那的。哎，这官家的人呐还真是薄情啊！老六只好在心中默默摇头。

老六转念一想，又撇脸眯眼的道：“那你现在来这是作甚啊，你这才刚进宫，不怕那老的起疑啊！”

姬羽面露苦涩，不过老六既然问了，自己也不好不说。姬羽凑到老六耳边悄悄的道：“还不是因为啊陌嘛！如今六爷去了，啊陌可是六爷唯一的血脉了。就算六爷去了，我们这些个的不得帮六爷盯得紧些吗？现在里边外边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的呢，我还不尽心难道还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六爷绝后吗？”

老六叹了一声，点点头，嘴上说着：“是啊，是得盯紧些了。得，你去吧，你脑子聪明！”

老六在姬羽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推他进屋。自己则是在门口站了几许，眼睛来来回回扫视着街道上那些盯着姬家大宅的眼睛。

姬羽进门，便见到花坛哪里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伙子，他拿着斧子，一块接着一块的劈着柴火。附近还有一些浇花的扫地的小厮和侍女，不过那些人看着与小伙子就不同。那个劈柴的小伙子就是姬羽口中六爷唯一的血脉，叫做姬陌。

姬陌与六爷很像。据说六爷出生的时候，三天三夜没有叫唤一声。家里人都以为这是不详的征兆，都以为他活不长。而这姬陌就更是怪异了，自出生起，直到他一岁的时候方才第一次口中发出声音。若说六爷那个是传说，那姬陌这个可是姬羽和老六这一行人彻彻底底的看在眼里的啊。

那些下人见到姬羽今来，皆是赶紧停下手中的东西，齐齐唤了声羽少。那个叫姬陌的却只是看了姬羽一眼，就又拿起手中的斧子继续劈柴，之后便是一言不发。姬羽盯着姬陌看了许久，又叹了口气。之后再迈开步子往里屋去了。

转过好几处庭院之后，姬羽这才来到一处院外杂草丛生的院子。院子里有一间屋子，那便是大爷住的地方。姬羽来时，屋子是紧闭着的，屋子的门上映着红光。

姬羽站在屋外，抱拳道：“大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府里的下人将六爷的尸骨沉入冥河了！”

久久之后，屋内火光暗淡了几分。接着里面传来声音：“方才宫里的那位诏你入宫了？”

大爷竟丝毫没有再问关于六爷的事情，那语气很平淡，好似今日里去世的不是他的亲生弟兄，而只是一个在他心里微不足道的人。

姬羽心思沉重。六爷虽然走了，可是姬家仍是如今的皇都里最强盛的家族，而大爷这个姬家的当家人自然是手眼通天，姬羽前脚进宫，后脚便有人将消息传给了大爷。

姬羽本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大爷，方才陛下诏姬羽入宫，是因为半月前银甲骑士在云北立功，诏姬羽入宫代银甲骑士领赏！”

屋里人再道：“很好很好，那你此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姬羽犹豫了，目光变化不定。倒吸一口凉气后方道：“大爷，如今六爷离世了，姬陌该如何处置？”姬羽紧盯着屋子，屏息静气。

屋里人问道：“姬陌如今觉醒了几个灵位啊？”

果然如此，姬羽来时便料到大爷会这样问。姬羽诚恳的道：“大爷，姬陌刚满十二岁，进行觉醒仪式之后并未出现灵位。”

屋里那人冷哼一声：“既然没有觉醒灵位，不能附灵，今后便不能成为阴兵道人。我姬家不养闲人，不过六爷怎么说也是有功于姬家的，看在六爷的面上，便不将他在族谱中除名了。让他收拾东西，滚回灵兮老家吧！”

姬羽心中不忍，灵兮镇处边疆，气候阴寒，常年毒瘴围绕终年不散。不过那是六爷发迹的地方。当初姬家的家主也是六爷的父亲就是在哪里遇见六爷的母亲，并生下六爷的。不过后来六爷飞黄腾达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那里。如今哪里估计也只剩六爷的老宅了。

姬羽再次道：“可是大爷，灵兮地处偏远，姬陌一向身子虚弱，恐怕不妥吧！”

屋子里再没传出声音，只是映在门上的红光更甚了几分。姬羽不得已只好退了出来。看着这出荒乱的院子，只能无奈的摇头。院落甚是宽广，却是无心打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