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银针般刺在皮肤上,宁若薇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她蜷缩在宁家别墅外的狗窝旁,单薄的白色连衣裙被雨水彻底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右臂上一道新鲜的鞭痕还在渗血,被雨水冲刷成淡粉色,顺着她苍白的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
"小贱人,今晚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起项链丢在哪里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继母林美玲尖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三小时前,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狠狠扇了她两耳光,然后命令保镖把她拖出别墅,扔在了这条名叫"王子"的杜宾犬的窝旁。
宁若薇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着铁锈味。她知道自己应该辩解——那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分明是宁雪瑶偷偷拿走卖给了二手奢侈品店。但她更清楚,在这个家里,她这个原配生的女儿,连条狗都不如。
"王子"在温暖的狗屋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时不时用爪子扒拉铁门。这条平时对她龇牙咧嘴的猛犬,此刻似乎也在同情她的遭遇。
宁若薇艰难地挪动了下身体,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她低头看去,才发现跪在碎石地上的双膝早已磨破,混合着泥土的血水在雨水中晕开。
右手紧握成拳,掌心传来坚硬的触感。那是她唯一的慰藉——母亲留给她的半块玉佩。玉佩边缘锋利,已经在她掌心刻出深深的血痕,但她浑然不觉。
"妈妈...如果你在天有灵,请给我力量..."宁若薇在心中默念,雨水混合着泪水从她凹陷的脸颊滑落。
突然,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晚饭时宁雪瑶"不小心"打翻的热汤,在她身上留下了大片红肿的水泡。宁若薇知道,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会感染。
"我不能死...至少不是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她艰难地用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身体,双腿却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麻木,刚站起来就重重摔回泥水中。
别墅的灯光透过雨帘显得格外温暖,却也格外遥远。宁若薇知道,那里有干燥的衣服、热腾腾的食物和柔软的床铺,但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再试一次..."她对自己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着玉佩带来的刺痛感强迫自己站起来。这一次,她成功了。
踉跄着向大门走去,宁若薇数着自己的步伐——十三步,这是从狗窝到别墅后门的距离。十三步,对她而言却像跨越整个世界的距离。
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别墅内传来宁父的怒吼:"让她滚远点!看见她就烦!"
宁若薇的手指僵住了。透过磨砂玻璃,她能看到餐厅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父亲宁国涛正在给宁雪瑶切生日蛋糕,继母林美玲笑着往丈夫嘴里喂了一颗草莓。餐桌上摆着她今天偷偷用手机拍下的照片:宁雪瑶在二手奢侈品店交易那条钻石项链的清晰画面。
但有什么用呢?宁若薇苦涩地想。就算把证据摆在父亲面前,他也会选择相信那对母女。
雨越下越大。宁若薇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别墅区外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但至少...至少不能在这里等死。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凯悦酒店宴会厅内,水晶吊灯将金色的光芒洒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上。
祁墨阳站在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香槟杯,却一口未动。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冷峻的面容让几位想上前搭讪的名媛望而却步。
"祁总,关于城东那块地的开发计划..."一个秃顶中年男人凑上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祁墨阳微微颔首,眼神却已经飘向出口。他今年三十岁,执掌祁氏集团五年,将家族企业规模扩大了三倍,是商界公认的奇才。但此刻,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虚伪的场合。
"李总,这个项目由陈副总负责。"祁墨阳声音冷淡,目光扫过腕表——晚上九点四十五分,距离他答应去医院看老管家周叔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可是祁总..."秃顶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匆匆走来的身影打断。
"祁总,紧急电话。"助理林默快步走来,递过手机,压低声音道:"是中心医院。"
祁墨阳眼神一凛,接过电话:"说。"
"祁先生,周先生刚才突发二次心梗,现在正在抢救..."电话那头医生的声音带着急促。
"我马上到。"祁墨阳将香槟杯塞给林默,大步走向出口。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冲出酒店地下车库,在暴雨中疾驰。雨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瀑布般的水幕,雨刷器疯狂摆动却仍跟不上节奏。
祁墨阳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周叔不仅是祁家的老管家,更是他母亲去世后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亲人。如果连周叔都...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车载显示屏跳出林默的名字。
"说。"
"祁总,刚刚收到消息,宁氏集团的宁国涛也在争取城东那块地,他们走了国土局王副局长的路子。"
祁墨阳冷笑一声:"宁国涛也配?继续盯着。"
挂断电话,祁墨阳踩下油门。迈巴赫在空荡的街道上飞驰,轮胎激起一人高的水花。
转过一个急弯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白色身影!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夜空。
祁墨阳猛地踩死刹车,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半圈才停住。距离那个身影不到半米。
"该死!"祁墨阳推开车门冲入雨中。
那个白色身影倒在路中央,像一只被雨水打落的蝴蝶。祁墨阳单膝跪地,扶起对方:"你没事..."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雨水冲刷下的这张脸,惨白如纸却掩不住精致的五官,竟与他记忆中亡母的容貌有七分相似!更令他震惊的是,对方右手无力地摊开,露出半块沾血的玉佩——那花纹,那缺口,与他贴身携带二十年的另半块玉佩完美吻合!
"你是谁?"祁墨阳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下意识摸向自己胸口,那里挂着他从不离身的半块玉佩。
女孩的睫毛颤动了下,却没有睁开眼睛。她的身体烫得吓人,嘴唇因高烧而干裂。
祁墨阳不再犹豫,一把抱起这个轻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冲向车子。将她放在后座后,他迅速拨通了林默的电话。
"取消医院行程,改去圣心私人医院。通知张院长准备VIP病房和最好的医疗团队。"
"祁总,周叔那边..."
"照我说的做!"祁墨阳挂断电话,透过后视镜看向昏迷中的女孩。
雨水冲掉了她脸上的污迹,露出原本白皙的肌肤。她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却瘦得惊人,锁骨突出得像要刺破皮肤。祁墨阳注意到她手臂上的鞭痕和烫伤,眼神逐渐变冷。
十五分钟后,迈巴赫驶入圣心医院地下车库。早已等候在此的医疗团队迅速将女孩放在推床上。
"全面检查,重点处理外伤和可能的感染。另外..."祁墨阳犹豫了一下,"做DNA采样。"
张院长点头,亲自推着病人进入电梯。
祁墨阳站在空荡的走廊里,从衣领内拉出自己那半块玉佩。白玉上雕刻着精细的云纹,断裂处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
他从未见过能与这半块玉佩吻合的另一半,直到今晚。
"祁总。"林默匆匆走来,"查到了,那个女孩叫宁若薇,是宁国涛前妻的女儿。据资料显示,她母亲苏婉二十年前车祸去世,半年后宁国涛娶了现任妻子林美玲。"
"宁国涛的女儿?"祁墨阳眯起眼睛,"继续查,特别是关于她母亲的信息。"
"还有件事..."林默压低声音,"周叔脱离危险了。"
祁墨阳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些:"派两个人守着,别让宁家的人靠近。"
三小时后,张院长拿着检查报告找到正在VIP休息室等候的祁墨阳。
"病人情况稳定,但身上有多处陈旧性和新鲜外伤,最严重的是腹部的二级烫伤和右臂的鞭伤。另外,她严重营养不良,有轻度肺炎。"
祁墨阳面色阴沉:"报警了吗?"
"按您的吩咐,暂时没有。"张院长推了推眼镜,"不过根据伤痕特征,有些明显是虐待所致。"
"我知道了。"祁墨阳站起身,"她现在能见人吗?"
"刚打了退烧针,应该快醒了。"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宁若薇已经醒了。她静静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听到声音也没有转头。
"感觉怎么样?"祁墨阳站在床边,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女孩。洗去污垢后的她更加酷似他记忆中的母亲,尤其是那双杏眼,只是母亲的眼神总是温柔的,而这女孩眼中却盛满了警惕和倔强。
宁若薇缓缓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祁墨阳:"为什么救我?"
直截了当的问题让祁墨阳挑了挑眉:"我差点撞到你。"
"你没撞到我。"宁若薇声音虚弱却坚定,"我可以走了吗?"
"以你现在的状态?"祁墨阳冷笑,"肺炎加上全身感染,出去就是找死。"
宁若薇闭上眼睛:"那又怎样?"
祁墨阳沉默片刻,突然从衣领里掏出那半块玉佩:"认识这个吗?"
宁若薇猛地睁大眼睛,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空空如也。
"你在找这个?"祁墨阳从口袋里取出她那半块玉佩,"能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的吗?"
"还给我!"宁若薇挣扎着坐起来,却因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祁墨阳没有动:"回答问题。"
"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宁若薇眼中燃起怒火,"你凭什么——"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祁墨阳打断她。
"苏婉。"宁若薇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墨阳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慢慢走到床边,将两半玉佩放在一起——严丝合缝。
"这不可能..."宁若薇喃喃自语,伸手触碰那合二为一的玉佩,"妈妈从没说过..."
"我也从没听说过苏婉这个名字。"祁墨阳沉声道,"但这玉佩是我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她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祁总,"林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紧急情况。"
祁墨阳皱眉,将宁若薇的半块玉佩还给她:"我们待会继续。"
病房外,林默举着平板电脑:"宁家发布了寻人启事,寻找失踪的女儿宁若薇。媒体已经开始报道了。"
屏幕上,宁国涛面对镜头,一脸担忧:"若薇有轻度抑郁症,昨晚与我们有些争执后离家出走,我们非常担心..."
祁墨阳冷笑:"轻度抑郁症?全身虐待伤?"
"要联系他们吗?"
"不。"祁墨阳回头看了眼病房门,"去查二十年前苏婉车祸的全部资料,还有,查查我母亲和苏婉是否有过交集。"
"那宁小姐..."
"派人守着,别让宁家的人找到这里。"祁墨阳眼神转冷,"我倒要看看,宁国涛在玩什么把戏。"
病房内,宁若薇紧握那半块玉佩,听着门外模糊的对话声,眼神逐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