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湖面上的小船穿过桥洞,街边的小贩撑了棚子叫卖,飘扬过来的酒香和荷花香混在一起,细雨绵绵,凉风微拂,令人心旷神怡。
船内四人,二女二男,共推牌九。
其中一女子黛眉微蹙,在白衣男子出牌后,瞬间喜笑颜开:“胡了!杠次随龙!”
裴瑾熟练的把一排白玉牌推到,任由另外三人打量。
白衣男子不可置信:“不是?绝张了还能胡?!”
裴瑾啧了一声,笑着说:“单吊白板!我本来都以为没戏了,谁知道你还上赶着点炮呢?”
另一个女子推了牌,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白衣男子,一字一顿道:“白、轼、之!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打!老娘的清一色全被你毁了!”
另一位身着玄色束袖麻衣的男子点头,也是一脸懊恼:“我差点就胡了!”
那女子瞥了一眼他的牌,嘴角微抽:“耿云风你在说什么屁话?一堆废牌没出呢,上哪胡去?”
耿云风堂堂一魁梧的北方汉子,局促中愣是有一丝娇羞感,老实回答:“这不是想凑十三幺嘛……”
裴瑾扒拉那女子的牌,啧啧叹道:“可以啊卿言,我说怎么抓不上牌呢,原来全在你这了。”
楼卿言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指着白轼之的牌:“你看他那牌,‘会’儿全跑他那去了,居然还没落听!两个臭牌篓子!”
耿云风:……
白轼之:……
裴瑾笑嘻嘻的说:“快点给钱!”
白轼之也推了牌,撇着嘴数银票,却被裴瑾一手夺过,说道:“别数了,你干锅了。”
白轼之欲哭无泪,不过干锅倒是有个好处,就是他输了也不用再给钱了,赢了反而挣钱,除非他又全给输了。
几人洗牌,玉石碰撞的声音盖住了外面细雨击打水面的声音。
“雨是不是小了?”耿云风边码牌边说。
白轼之抽空瞥了眼外边:“差不多停了,嘿,街边有卖糖的,待会儿去买点。”
裴瑾抽空吃了口点心,嘲笑道:“牙疼得打滚别来找我哈,我师父没空。”
白轼之觉得背后莫名中了一刀。
楼卿言继续补刀:“也别哭着喊着嫌药苦,嫌弃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白轼之已中两刀,噗噗——
耿云风更是有话直说:“你放弃吧。”
白轼之,已卒。QAQ
白轼之和耿云风同为江湖人士,地位皆是不低,与楼卿言和裴瑾虽然身份天差地别,但却是志同道合之人。
白轼之乃问天派除名弟子,一把天机扇使得出神入化,不知多少豪杰败在他手上,江湖人称笑面尊者。
可这位有两个“品质”,一为敛财,二为噬甜。
至于其他人为何知道……还是因为不打不相识,凡其中过往不多赘述。
“听说最近边关不甚太平啊,”白轼之说道,“草原部落对中原可谓是虎视眈眈。东风。”
楼卿言冷哼一声:“陈国又能好到哪去?咱们大魏地处中原要塞,地大物博,人家可眼红得很呢。东风跟一个。”
白轼之叹道:“怕是早晚有一场恶仗,世道艰难啊。”
裴瑾笑着看他:“如果真打了仗,你们去不去前线帮忙?绿菜。”
不等白轼之回复,耿云风先说道:“家国有难,我们岂会置之不理?南风。中原武林还是大魏人居多。”
白轼之皱着一张脸:“我说不好,虽说咱们混江湖的义薄云天,可也不愿意掺和进朝廷纷争,不在意那些功勋名利。北风。”
楼卿言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准备去参加武举了。大豆。”
其他几人不由讶然,裴瑾微蹙眉头:“什么时候决定的?”
楼卿言笑道:“上次你跟我说‘凭何女子不如男的’时候。”
裴瑾眉头舒展,但仍心有担忧:“世道对女子苛刻,你……”
楼卿言笑着摆摆手:“无妨,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裴瑾见状便不再劝,另外两人倒是满脸可惜。
白轼之摇头叹息:“唉,楼女侠居然就要这么隐退了,实乃武林之悲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破的了你的踏云飞梭步了。”
耿云风喜欢自由,梦想就是闯荡武林做个侠客,更何况他孑然一身,自是不想去参政的,还是自在的好,但他没立场去劝别人,毕竟每个人境遇不同。
“嘿,我宣布退隐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般模样啊!”裴瑾见他俩在那摇头叹息,不满的把玉牌扔桌上,“五万。”
“那怎么能一样?”白轼之满脸震惊,真诚的看着她,“您可是东位首者、祸害武林无数高手、有武林之‘耻’之称的鬼见愁,谁人不盼着你早点退隐?”
如今江湖秘籍一个接一个浮现,正是繁盛之时,没人能保证还有没有隐士高手,但能确定的是,华山论剑之争,选出了五位尊者。
东娥南九刀,西毒北丐帮,中通鬼医兼国师。
东娥指的就是裴瑾,她是五位尊者里唯一一位女娇娥,师承数人,是个杂学派,人称武林的“搅屎棍子”。
南九刀是个潇洒的老头子,名曰南禅哲,耿云风师承于他,却又自成一派。
西毒是陈国人,听闻与中通的国师是一脉,但因为一些私事,被永远除名了,如今自立门派,名曰万毒门。
中通鬼医行踪不定,虽以治病救人为本,但救治手段非常“残暴”,人送外号鬼医,虽说治疗效果很好就是了,裴瑾也曾师承于他,不过没学医,学的是蛊毒。
中通国师就是如今陈国的国师,擅长奇门遁甲之术,也是陈国第一贵族南宫家的家主,至于为什么这样的人不遭皇帝忌惮,还是因为南宫家的祖训:凡有脑残参政找死者,除名南宫家!也可谓一件奇闻了。
裴瑾撇撇嘴,靠在楼卿言身上,假装哭诉:“卿言你看看他们,没有天理了啊——”
楼卿言毫不留情的推开她:“滚犊子,别看我牌!”
裴瑾跟看负心汉一样看着楼卿言,捂着心口满脸痛恨,指着三人:“行,没爱了,终究是感情淡了……”
楼卿言:……白眼jpg.
白轼之和耿云风:……
“红中。”
“杠!”
天降甘霖已过,半边阴天半边晴天,不知是风雨欲来,还是初霁彩虹。
小船微微一沉,又浮起,一身着束袖骑装的女子落在船上,收了伞放在一旁,走进船内。
裴瑾也不回头看,只是斟了杯茶水递过去:“何事?”
颂竹从容接过茶水,言简意赅的说道:“老爷来信,急。”
裴瑾接过信封,抖开来看,感觉口渴便拿起茶杯喝水。
楼卿言好奇道:“伯父能有何事着急寻你……”
话音未落,裴瑾一口水喷出,呛得脸泛红:“咳咳咳——”
颂竹连忙拿出手帕递过去,并给她顺气儿。
耿云风和白轼之擦桌子上的水,后者嘴角微抽,问道:“何事如此激动?”
裴瑾还没回过来气儿,把家书拍在桌上,楼卿言率先拿起,一眼扫完,丹凤眼惊愕得瞪大:“皇帝赐婚你与三王爷翌王下月成亲?!”
“什么?赐婚?!”
家书——
爱女亲启,见字如晤。
三王爷痴傻疯癫,陛下寻求天下奇人异士出谋划策,只为让三王爷恢复正常,灯心大师算出一生辰八字与之结契,方可恢复。安国侯亲书与我,那八字竟与你同年同月同时,因此需举家回京,速归。
以下是真言
逆女!你大伯给我送消息,说那皇帝老儿看上你了,为父已疯,速归!!!
看到后面,几人均是沉默,白轼之嘴角微抽:“伯父他……没事吧……”
裴瑾总算是喘过来劲儿了,不对自家亲爹的家书做出评价。
自从教会了这老头标点以后,每封家书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裴瑾表示无可奈何。
裴瑾起身,整理了下仪容与颂竹结伴而出,站在船头,回首一笑:“聚会到此结束,各位我们有缘再见。”
白轼之和耿云风皆行抱拳之礼:“江湖再见。”
*
京城此时春意正浓,拂柳抽芽,迎春花开。
翌王府有一片桃花林,此时刚刚长出了花苞。
一身着深蓝色宽袖常服的男子背手而立,静静的看着花苞出神。
“主子,这…是有关裴家的全部资料了。”暗卫首领常霖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
男子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轻佻,眉峰一挑,冷笑道:“全部?除了知道她是扬州首富之女,你们还查到了什么?”
常霖脊背僵直,抱拳告罪:“属下无能。”
沈宿笑了一声,随后喃喃自语道:“倒是个有趣的人物……罢了,自去领罚。”
“是!”
沈宿独自走进林中,在其中央有一处亭阁,铺着地毯摆着软榻,小几上放着茶水点心,还摆着许多箱书,上到《政资通鉴》《大学》《论语》,下到《齐民要术》《佛门通法》,还有许多游记。
其中最多的便是小说,而作者皆是同一个人——胡来。
沈宿随手打开上次没看完的书,却看着茶水出神。
自他穿越以来已过七年,往事如烟尘,竟是看不清,摸不透。
沈宿一愣,随后无奈一笑,感慨:“什么时候这么文绉绉了,一定是她传染我了……”
沈宿不信鬼神,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碰上穿越这么狗血的事情,按理来说,这、不、科、学!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个坚定的马列主义信仰者,一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践行者……不过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接受了现实。
沈宿跟许多书中的穿越者有着一样的心理,来都来了,不坐坐那龙椅多亏啊!反正是已死之人,再死一次也就那样了。
更何况,他拿的是皇储剧本,不争就是一个死字。
“主子,安国侯来访。”暗卫池光不知从哪跃下,与常霖那张死鱼脸不同,他好像天生一副笑脸。
沈宿兴致缺缺:“真是的,我都疯傻成这样了,为何还有人来扰我清静。”
“主子若不相见就不见了呗,反正您sha不是,您忙!”池光一个“傻”字字音刚要出口,舌头绕了一圈,连忙改口。
沈宿冷哼一声:“算你改的快,没大没小。”
池光嘿嘿一笑,暗暗心想:我可不想像常怀仁一样,现在还在大街上买菜……
沈宿的惩罚手段很特殊,而且很有针对性。
就比如说常霖和池光,一个沉静内敛,一个外向跳脱,往往相反的做法能够制得住他们。
就如今天对常霖的惩罚,让他去东市买菜,如果销量不如人家李大婶,那就别回来了,什么时候卖够了再回来。
李大婶精明得很,又会吆喝,菜也实惠,让不善言辞的常霖去抢人家的生意,的确难为他。
不过,不难为怎么还能算得上惩罚呢?
池光想起上次被罚抄了一百遍道德经,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段时间闻到墨水味儿就蔫儿得吃不下饭。
沈宿从小格子里拿出几个草蚂蚱、草螳螂这类的小玩意儿,扬起笑脸,朝着林外跑去。
池光无奈:开始了,这个男人他开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