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啼叫，陆昭被铁链拖上祭坛时，数清了台阶上的纹路——十七道，与他活过的年岁相同。

"时辰到了。"

大长老陆明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陆昭抬头，左眼看见族人们头顶浮动的血色数字：

陆明远【寿数：三十七年】

陆无尘【寿数：一百九十二载】

三长老【寿数：二十八载】

这些数字是他与生俱来的诅咒。天生凡骨的他，却能看见他人的寿元。

"可惜了这副根骨。"三长老的指甲划过他脖颈，"若是能引气入体..."

陆昭突然笑了，嘴角结痂的伤口裂开，渗出一丝血迹："你们拿我的血炼丹，就不怕遭天谴？"

青玉匕首刺下的瞬间，他右眼突然灼痛——

【预见：三息之后】

他看见自己的鲜血顺着祭坛纹路流进丹鼎，而站在阴影处的陆无尘，正将一张血色符箓悄悄贴在三长老命门上。

"陆无尘怀里有夺寿符！"

祠堂内霎时死寂。

三长老猛地转身，枯瘦的手如鹰爪般探出，果然从陆无尘怀中抖出九张血色符箓。那些符纸上的金线诡异地蠕动着，像一条条活着的蜈蚣。

"好得很。"陆无尘突然笑起来，俊美的面容扭曲，"既然要死——"

他猛地扑向最近的青铜灯盏。青色丹火轰然暴涨，化作一条三丈长的火蟒。陆昭听见锁住自己的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接着被热浪掀翻在地。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掐住了他的咽喉。

"凡骨的小废物..."陆无尘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借你的身子用用。"

刺骨寒意顺着脖颈爬上来。陆昭惊恐地看见对方头顶的数字疯狂跳动：

一百九十二载→三百载→八十七载→【劫火：命元过载】

"原来你也..."

话音未落，陆无尘突然僵住。他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间变成一具蒙着人皮的骷髅。而陆昭的掌心，一缕灰白色的火苗正在缓缓成形。

更诡异的是，火焰核心处缠绕着蛛网般的黑纹。

"妙极。"

阴影里走出一个赤袍人，腰间悬着七盏青铜命灯。那些灯盏里燃烧的，赫然是不同颜色的火焰。

"这夺人寿元的手段，倒像是我们窃命者的路数。"

赤袍人的手指枯瘦如柴，指甲却泛着诡异的青金色。他弯腰拾起陆无尘遗落的那盏青铜命灯，灯芯里残余的青色火焰忽地窜起三寸。

"知道这是什么吗？"赤袍人将灯盏凑近陆昭的脸，火光映出他左眼瞳孔中游动的灰丝。

陆昭的喉咙发紧。他认得这种灯——三年前被逐出宗门时，曾在藏经阁最深处见过图卷。引魂灯，据说是上古时期魔修用来收集生魂的邪物。

"看来玄天宗的小辈们还没蠢到家。"赤袍人低笑，声音像是沙砾摩擦，"不过他们肯定没告诉你，这灯真正的用处。"

灯焰突然暴涨，陆昭右眼骤然刺痛。他看见火焰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画面：陆无尘将血符贴在熟睡弟子额头、陆明远在密室清点装满灵髓的玉瓶、三长老用匕首划开一名少女的腕脉...

"命灯照见的，可不只是魂魄。"赤袍人的指甲轻轻敲击灯壁，"还有人心最肮脏的角落。"

陆昭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锁链哗啦作响，腕骨传来碎裂的疼痛。他看见灯焰中最后闪现的画面——自己跪在祭坛上，而陆明远手中拿着的，赫然是另一盏青铜命灯。

"为什么...我明明..."

"明明是个不能修炼的凡骨？"赤袍人突然掐住他的下巴，"小傻子，你以为天生凡骨真是天意？"

祭坛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赤袍人啧了一声，袖中飞出一道红光将陆昭裹住。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陆昭听见他在耳边低语：

"三日后子时，去乱葬岗找一口刻着螭纹的棺材。记住，别让命灯熄灭..."

当陆昭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破旧的草庐里。掌心传来灼痛，那缕偷来的命火还在燃烧，只是颜色已经从灰白变成了暗红。更可怕的是，他左眼看见自己头顶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

【剩余命元：三十七日】

而原本空无一物的右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形如锁链的赤色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