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像是无数透明的蛇。唐笑笑坐在公寓的地板上，周围散落着打开的行李箱和叠了一半的衣服。三天了，自从那场暴雨中的对峙后，祁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手机屏幕亮起，是伦敦分公司HR的第三次催促："请于明日中午前确认是否接受offer。"

唐笑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无法按下回复。她转头看向床头柜上那张照片——小雨穿着红色连衣裙的笑脸，祁野眼中罕见的温柔。这个发现本该让她理解祁野的冷漠，却让一切变得更加复杂。

"叮"的一声，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闺蜜林妍：「听说公司里那些谣言是林助理散布的！她今早在茶水间说漏嘴了，被王秘书听见了」

唐笑笑苦笑。林助理——法务部那个总是对祁野笑脸相迎的女孩。她早该想到的。

衣柜深处传来一声轻响。唐笑笑走过去，发现一个暗格不知何时松开了。她拉开一看，里面藏着一个浅蓝色的金属盒子，上面刻着"小雨"两个字。

手指触到盒盖的瞬间，唐笑笑犹豫了。这明显是祁野最私密的珍藏。但伦敦的航班明天就要起飞，这可能是她唯一了解真相的机会。

盒子里是一件折叠整齐的红色连衣裙，上面放着一本粉色日记本和几张照片。最上面的照片里，小雨躺在病床上，瘦弱的手腕上插着输液管，却依然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照片背面写着："最后一张，小雨说要笑着告别。"

唐笑笑的眼眶突然发热。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日记本，里面是歪歪扭扭的儿童字迹：

"今天哥哥又考了第一名！爸爸妈妈说他是天才，但我知道他每天晚上都在偷偷学习。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努力，他说'只有最优秀的人才不会被抛弃'..."

一滴泪水落在纸页上，唐笑笑慌忙擦掉。她继续往后翻，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小雨去世前三天：

"我可能等不到哥哥的生日了。医生叔叔和爸爸妈妈说话时表情好严肃。我想给哥哥准备一个礼物，就画了一百张'加油券'，这样以后他累的时候就可以用一张..."

日记本的最后夹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彩色笔画满了星星和爱心，写着"给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唐笑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终于明白了祁野眼中时常闪过的恐惧——那不是疏离，而是害怕再次失去的绝望。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唐笑笑拿起手机，拨通了祁野的号码。漫长的等待音后，转入语音信箱。

"祁野，我..."她停顿了一下，"我找到了小雨的盒子。"

电话突然被接通，祁野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沉重而急促。

"你在哪？"唐笑笑问。

"你家楼下。"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已经...三个小时了。"

唐笑笑跑到窗前，拉开窗帘。祁野果然站在路灯下，西装皱巴巴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看到她时，他下意识向前一步，又停住了，像是在等待某种许可。

"我上来。"唐笑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电梯下行的十几秒里，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门一开，她就看到了祁野——他眼睛通红，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完全不像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祁总监。

"我辞职了。"祁野第一句话就让唐笑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谣言的事查清楚了，是林语嫣做的。我已经向董事会提交了证据和她散布谣言的录音。"

他递过那个文件袋："这是澄清声明和对你名誉损害的赔偿方案。还有..."他深吸一口气，"我的辞呈副本。"

唐笑笑接过文件袋，手指微微发抖："为什么？"

"因为比起我的职业，你的名誉更重要。"祁野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大行李箱上，眼神一暗，"你要走了。"

这不是疑问句。唐笑笑突然意识到，祁野是来道别的。

"伦敦的职位，"她轻声说，"我还没决定。"

祁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你应该去。那是个难得的机会。"

"我看了小雨的日记。"唐笑笑突然说。

祁野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像是被人击中要害。

"她写道，你相信只有最优秀的人才不会被抛弃。"唐笑笑向前一步，"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用完美保护自己？"

路灯下，祁野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天如果我留在家里照顾她...如果我坚持送她去更好的医院...如果..."

"没有如果。"唐笑笑打断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祁野总在雨天格外沉默，"那不是你的错。"

祁野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长久以来支撑他的什么东西突然崩塌了。唐笑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停住了。

"合约..."她轻声说。

"去他的合约。"祁野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早就没有合约了。"

唐笑笑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那么快，那么真实。她抬头对上祁野的眼睛，看到里面盛满了从未示人的脆弱。

"我害怕。"他低声承认，"害怕在乎一个人，然后又失去。"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刺耳而急促。祁野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唐笑笑突然明白那是触发了他的创伤记忆。

"我改签了航班。"她轻声说，"后天早上。"

祁野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为了处理谣言的事？"

"也为了..."唐笑笑鼓起勇气，"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拉着祁野上楼，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信封："我申请伦敦职位的真正原因。"

祁野困惑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年轻的祁野站在伦敦眼下的背影，旁边是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

"两年前我去伦敦出差时偶然拍到的。"唐笑笑解释道，"我以为那是你和你前女友...所以当职位空缺时，我想也许在那里能找到答案，关于你为什么总是若即若离。"

祁野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那是我表姐。她住在伦敦，那天只是带我参观。"

唐笑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荒谬感。她所有的猜测、犹豫、痛苦，竟然都源于一个可笑的误会。

"所以你不去伦敦了？"祁野小心翼翼地问。

"我..."唐笑笑刚想回答，手机突然响起。是公司CEO的来电。

"唐笑笑，"CEO的声音严肃而急切，"董事会刚收到消息，我们最大的客户正在考虑撤资，他们点名要你和祁野负责明天的危机谈判。祁野的电话打不通..."

唐笑笑看向祁野，后者已经恢复了那副专业冷静的表情，轻轻点头。

"我们明天会到场。"她对着电话说。

挂断后，两人陷入沉默。窗外的夜空开始飘起细雨，轻轻敲打着玻璃。

"所以，"祁野打破沉默，"明天之后..."

"明天之后，"唐笑笑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合约结束后，"她直视祁野的眼睛，"你想怎样？"

祁野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看着雨中朦胧的城市灯火。

"十二年来，"他背对着唐笑笑说，"我第一次梦到小雨没有哭。她穿着那件红裙子，对我说'哥哥，你要幸福'。"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唐笑笑从未见过的光芒："我想试试...不再害怕。"

唐笑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走向祁野，在一步之遥处停下："明天谈判结束后，我给你答案。"

雨声渐密，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祁野缓缓伸出手，轻轻拂去唐笑笑眼角未干的泪痕。

"好，"他轻声说，"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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