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宁若薇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她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身体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醒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宁若薇艰难地转头，看到祁墨阳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精心构图的摄影作品。
"我...睡了多久？"宁若薇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二十八小时。"祁墨阳合上电脑，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三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腹部烫伤感染。医生说再晚送来两小时，你可能就要进ICU了。"
宁若薇接过水杯，手指因无力而微微发抖。她注意到自己右手腕上多了一条精致的银色手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看似装饰品的金属片。
"追踪器。"祁墨阳直言不讳，"以防你再被宁家抓走。"
宁若薇皱眉，下意识想摘掉，却因牵动伤口而倒吸一口冷气。
"别费劲了，指纹锁。"祁墨阳嘴角微扬，"放心，只有我能定位。"
"你这是非法监禁。"宁若薇瞪着他。
"这是保护措施。"祁墨阳从床头柜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看看这个。"
宁若薇翻开文件，是一份雇佣合同。甲方祁氏集团，乙方宁若薇，职位是...总裁特别助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祁墨阳双手插兜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你帮我拿到的那份投标文件很有价值，宁家已经出局了。按照约定，我帮你脱离宁家。这份工作就是掩护——没有人会怀疑祁墨阳的助理。"
宁若薇快速浏览合同条款：月薪五万，配备公寓和专车，工作直接向祁墨阳汇报...条件优厚得不像话。
"有什么附加条件？"她警惕地问。
祁墨阳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忠诚。绝对的忠诚。"
"就这些？"
"还有，"他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今天起，你要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商业精英。我会亲自训练你。"
宁若薇眯起眼睛："为什么？"
"因为，"祁墨阳突然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跟得上我思维的搭档，而不是一个只会偷文件的间谍。"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温热而带着淡淡的咖啡苦香。宁若薇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跳突然加速。
"考虑好了就签字。"祁墨阳直起身，拉开距离，"林默会来接你出院。"
门关上后，宁若薇长舒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追踪器。她不是天真少女，自然不会相信祁墨阳纯粹是出于善意。但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一份体面工作，祁氏集团的庇护，还有机会查清母亲死亡的真相。
她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三天后，宁若薇站在祁氏集团总部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五十层的玻璃钢结构巨兽。阳光在镜面外墙上跳跃，刺得她眼睛发痛。
"紧张？"林默在一旁问道。
宁若薇摇头，调整了一下西装外套的领口。这是今天早上送来的"工作服"——剪裁精良的深蓝色套装，内搭丝质白衬衫，脚上是Jimmy Choo的尖头高跟鞋。全套行头抵得上普通白领半年工资。
"祁总在二十八层等您。"林默递给她一张门禁卡，"红色权限，可以进入除顶层私人区域外的所有地方。"
电梯无声上升，宁若薇透过玻璃幕墙俯瞰整座城市。从这个高度，宁氏集团的大楼显得那么渺小。一种奇异的快感涌上心头。
"到了。"林默领着她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数十双眼睛立刻黏了上来，窃窃私语如涟漪般扩散。
"那是谁啊？"
"新来的特别助理？好年轻..."
"听说直接向祁总汇报..."
宁若薇目不斜视，挺直腰背跟着林默走进尽头那间办公室。门牌上简洁地写着"祁墨阳总裁"。
办公室宽敞明亮，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祁墨阳站在窗前打电话，见他们进来只是微微点头。
"...，我说了不行。告诉王董，要么接受我们的条件，要么退出竞标。"他挂断电话，转向宁若薇，"准备好了？"
宁若薇点头。
祁墨阳按下桌上一个按钮："通知各部门，十分钟后会议室A集合，介绍新成员。"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梦。宁若薇被带到一间挤满高管的会议室，祁墨阳简短宣布她将担任自己的特别助理，负责"特殊项目"。质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尤其是坐在祁墨阳右手边的中年女人——祁艳，祁墨阳的姑姑，公司副总裁。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眼神冷得像冰。
"她有什么资格？"祁艳直接发难，"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丫头？"
"资格由我决定。"祁墨阳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会议结束。"
人群散去后，祁艳故意撞了下宁若薇的肩膀："小心点，小姑娘。高处不胜寒。"
宁若薇不卑不亢："谢谢提醒，祁副总。我会记得带外套的。"
祁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笑一声离开了。
"不错。"祁墨阳评价道，"但别小看她。祁艳在公司经营了二十年，爪牙遍布各部门。"
宁若薇正要回答，祁墨阳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眉头微皱："我得出去一趟。林默会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宁若薇的办公室就在祁墨阳隔壁，面积不大但设施齐全。她刚坐下熟悉电脑系统，林默就抱着一摞文件进来了。
"祁总交代的。"他将文件堆在桌上，"公司过去五年的所有重大项目资料，三天内看完。"
宁若薇瞪大眼睛："这至少有五千页！"
"还有这个。"林默又放下一张时间表，"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七点到九点是金融课程，晚六点到八点是商业法律。讲师都是祁总亲自安排的顶级专家。"
宁若薇拿起时间表，发现连午餐时间都被精确安排到分钟。这哪是什么工作，根本是魔鬼训练营！
"最后，"林默神秘地压低声音，"祁总说，如果你能在一个月内通过考核，就告诉你关于那张照片的事。"
宁若薇猛地抬头："什么考核？"
"他没说。"林默推了推眼镜，"但我猜，应该和下周的嘉林集团谈判有关。"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地狱。宁若薇每天工作十六小时以上，除了处理基本行政工作，还要消化海量的商业知识。祁墨阳似乎刻意刁难她，给的资料越来越专业，提问越来越刁钻，甚至会在凌晨两点打电话考她某个财务指标的含义。
但宁若薇咬牙坚持下来了。她惊人的记忆力与学习能力开始显现，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所有知识。到第三周时，她已经能独立分析复杂的并购案，并指出其中潜在风险。
周五下午，宁若薇正在研究嘉林集团的财报，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祁墨阳站在门口，西装笔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跟我来。"他简短地说。
宁若薇跟着他走进电梯，按下地下车库的按钮："我们去哪？"
"实战测试。"祁墨阳递给她文件夹，"嘉林集团的谈判提前到今天下午。你负责主导。"
宁若薇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我才学了三个星期！"
"要么现在证明自己，"祁墨阳冷酷地说，"要么回医院躺着。选择权在你。"
宁若薇深吸一口气，翻开文件夹快速浏览。这是嘉林集团最新的合作提案，上面布满了祁墨阳手写的批注和问题点。
车子驶入嘉林大厦地下车库时，宁若薇已经将资料牢记于心。她跟着祁墨阳走进电梯，突然开口："你不想签这份合同，对吧？"
祁墨阳挑眉："哦？"
"嘉林的报价看起来优惠，但附加条款太模糊。"宁若薇分析道，"特别是第13条关于知识产权的部分，几乎是在为日后索赔铺路。而且..."她指着一条财务数据，"他们的现金流有问题，这个季度应付账款增加了40%，却同时在大额分红。很可能是想用我们的预付款填窟窿。"
祁墨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所以你的建议是？"
"压价30%，要求知识产权完全独立，付款方式改为按里程碑分期支付。"宁若薇毫不犹豫，"如果他们拒绝，就放弃合作。市场上至少有三家替代供应商。"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目标楼层。祁墨阳嘴角微扬："不错。现在去证明它。"
谈判室里的场景让宁若薇心跳加速。长桌对面坐着嘉林集团的六人团队，全是经验丰富的高管。而她这边...只有她和祁墨阳。更让她紧张的是，祁墨阳入座后就直接靠在了椅背上，一副"交给你了"的姿态。
"这位是...？"嘉林CEO张总疑惑地看着宁若薇。
"宁若薇，我的特别助理。"祁墨阳淡淡地说，"今天由她全权负责谈判。"
张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祁总真会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祁墨阳眼神变冷。
宁若薇知道这是考验，也是机会。她挺直腰背，打开文件夹："张总，关于贵司的提案，我们有几点疑问..."
接下来的两小时，宁若薇如同战场上的将军，步步为营地推进自己的论点。当张总试图用专业术语糊弄时，她精确指出矛盾点；当财务总监搬出复杂数据时，她迅速心算出偏差率；当法务主管威胁要终止谈判时，她冷静列出三家备选供应商的对比表。
祁墨阳全程沉默，但宁若薇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像一把无形的标尺丈量着她的每个表现。
"...，所以我们的最终报价是原价的70%，分期支付，知识产权完全独立。"宁若薇合上文件夹，"这是底线。"
张总额头冒汗，转向祁墨阳："祁总，这..."
"宁助理的话就是我的意思。"祁墨阳站起身，"给你们24小时考虑。"
回程的车上，一片沉默。宁若薇双手紧握放在膝上，不确定自己是否通过了考验。
"第47页第三条款。"祁墨阳突然开口。
宁若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关于违约赔偿的部分？我注意到他们悄悄修改了赔偿上限，从合同总额的20%降到了10%。"
"为什么不指出来？"
"因为..."宁若薇微笑，"您在第12页的批注提到，这部分其实可以完全删除，改用银行保函替代。这样对我们更有利。"
祁墨阳转头看她，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不错。"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宁若薇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当晚，祁墨阳带她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包厢里，他亲手给她倒了杯清酒。
"嘉林接受了所有条件。"他举杯，"恭喜，你通过了考核。"
宁若薇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现在可以告诉我照片的事了吗？"
祁墨阳的表情变得严肃。他从钱包里取出那张合影："我查到了些东西。我们的母亲不仅是大学同学，还曾经是商业伙伴。"
"商业伙伴？"
"她们共同创立了一家小型科技公司，专注于数据加密技术。"祁墨阳的声音低沉，"公司成立一年后，两人同时死于那场车祸。而公司的核心技术专利，神秘地出现在了宁氏集团和祁氏集团的核心产品中。"
宁若薇心跳加速："你是说..."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祁墨阳眼神冰冷，"而我们父亲，都从中获利。"
这个信息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宁若薇胸口。她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个普通家庭主妇，没想到...
"还有更多。"祁墨阳压低声音，"我怀疑她们在研究某种革命性技术，所以才..."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祁墨阳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紧锁："我得接这个。"
他走到包厢外接电话，但宁若薇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确定是'暗星'？...继续查...别打草惊蛇..."
暗星？那是什么？
祁墨阳回来后明显心不在焉："抱歉，有急事要处理。我送你回去。"
车上，两人各怀心事。宁若薇偷偷观察祁墨阳的侧脸——他紧握方向盘的指节发白，下颌线条绷紧，显然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
"明天休息一天。"到达她公寓楼下时，祁墨阳突然说，"后天早上七点，公司见。"
宁若薇点头，刚要下车，却被祁墨阳叫住："等等。"
他伸手从后座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奖励。"
盒子里是一条钻石项链，款式简约大方，在月光下闪烁着内敛的光芒。
"太贵重了，我不能..."
"工作需要。"祁墨阳打断她，"作为我的助理，你需要出席各种场合。祁氏的形象不能马虎。"
宁若薇迟疑地接过盒子："谢谢。"
"还有，"祁墨阳的声音柔和了些，"今天表现得很好。"
这句简单的表扬，竟比钻石项链更让她心跳加速。
回到公寓，宁若薇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城市夜景。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宁雪瑶挽着一个秃顶老男人的手臂，笑容甜蜜。文字只有一句："刘总很期待下周的订婚宴。"
宁若薇冷笑。看来宁家还没放弃把她卖掉的计划。她正要删除照片，突然注意到背景里的招牌——"暗星俱乐部"。
暗星？和祁墨阳电话里提到的是同一个词吗？
她立刻拨通了阿杰的电话："帮我查一个地方，叫'暗星俱乐部'。越详细越好。"
挂断电话，宁若薇摩挲着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思绪万千。她原本接近祁墨阳只是为了自保和复仇，但现在...事情似乎远比想象中复杂。两个母亲的秘密，两家公司的技术专利，还有那个神秘的"暗星"...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宁若薇知道，她已经踏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危险的棋局。而祁墨阳，究竟是盟友还是另一个需要警惕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