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在翻页声与键盘敲击声中悄然流逝。沈星婉将自己锁在书房,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唯有台灯在书桌上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U盘里的资料被她反复读取,那些用晦涩术语和公式编织的文字,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笼罩在关于“心律空间”的谜团里。
资料记载,这个被霍辞称为“Cardiac Rhythm Space”的领域,是介于生物电频与量子记忆之间的夹缝维度。最让她心悸的是那句标注:“此处悬浮着所有心脏捐赠者的残余意识碎片,频率共振者可读取记忆轨迹。”配图里是复杂的心电图波形,其中一条红色曲线旁用钢笔写着小字:“星婉的心率波长——唯一匹配密钥。”
她指尖划过屏幕上霍辞的笔迹,那熟悉的顿笔习惯让她眼眶发热。资料最后附着一张手绘地图,线条粗犷却精准:附属医院顶楼西南角,废弃储物间的西北角地砖下,藏着空间入口的坐标节点。地图边缘画着一朵残缺的鸢尾花,是她毕业设计里常用的元素。
第三天傍晚,暴雨将至的城市被铅灰色云层覆盖。沈星婉站在医院后门,抬头望向顶楼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口袋里的 U盘硌着掌心,而胸口的心脏正以一种奇异的节奏跳动,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召唤。
推开顶楼铁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旧橡胶的气味扑面而来。储物间里堆满了淘汰的医疗设备:生锈的氧气罐、屏幕碎裂的监护仪、缠着蛛网的输液架。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悬挂在横梁上的白炽灯,灯管忽明忽暗,在地面投下摇曳的阴影。
“你迟到了七分钟。”
江屿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倚着一台破旧的 X光机,身上的黑色连帽衫拉低了帽檐,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手里握着一个约巴掌大小的仪器,金属外壳上刻着细密的纹路,顶端的晶体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路上堵车。”沈星婉走近,注意到他脚下放着一个打开的金属箱子,里面躺着各种零件和导线,“这就是心律共振器?”
“霍辞的第三十七号实验品。”江屿拿起仪器,指尖拂过外壳上的刻痕,“能将生物电频转化为空间共振波。他曾说这东西能‘让心跳成为打开记忆的钥匙’。”他的语气很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星婉看着仪器,突然想起资料里的一句话:“霍辞的所有发明,核心算法都基于一位女性的心率模型。”她想问什么,却被江屿打断。
“过来。”他示意她站到房间中央,“脱掉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
金属仪器贴在胸口的瞬间,沈星婉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而是仪器传来的轻微电流感,顺着皮肤渗入胸腔,与心脏的跳动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滴滴——”仪器开始发出规律的声响,蓝光随着心跳频率明灭。
“闭上眼睛,放空思维。”江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安抚的魔力,“想象你的心脏是一只振翅的蝶,仪器的频率是引导它的风。跟着感觉走,不要抗拒。”
沈星婉依言闭眼,专注于胸腔里的搏动。起初有些紊乱,但随着仪器的“滴滴”声,心跳逐渐变得规律,像被纳入一个无形的轨道。突然,她感觉周围的空气开始流动,不是风,而是一种更细微的、带着电荷的波动。
“听到了吗?”江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是空间的心跳声。”
她真的听到了。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整个身体感受到的——一种低沉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搏动,与她的心脏形成了奇妙的共振。睁开眼时,她看见储物间的墙壁像水面般泛起波纹,墙角的阴影处,一个幽蓝色的漩涡正在缓缓旋转。
漩涡中心漆黑如墨,边缘却流淌着星河般的光带,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萤火虫般飞出又被吸回。那不是普通的光影,而是带着某种情绪的能量体——喜悦的光点是暖黄色,悲伤的光点呈深蓝色,愤怒的光点则是刺目的猩红。
“记住三个要点。”江屿将一个银色的立方体塞进她掌心,触感冰凉,“第一,心脏是唯一导航,任何时候都要相信它的指引;第二,这里的‘记忆碎片’会具象化,不要被幻象迷惑;第三,”他顿了顿,眼神异常严肃,“遇到佩戴鸢尾花标记的黑影,立刻按下紧急共振器,不要犹豫。”
沈星婉握紧立方体,上面刻着一朵精致的鸢尾花,与地图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守护者……真的存在吗?”
“霍辞的日记里记载过。”江屿望向漩涡,眼神复杂,“但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进去吧,你的心率共振期只有十分钟。”
深吸一口气,沈星婉走向漩涡。指尖触碰到光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像被卷入高速旋转的涡流。眼前的景象飞速倒退,储物间、江屿、医院的轮廓都化作流光飞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虚无。
当她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没有上下左右的空间。脚下是漂浮的光点,头顶也是光点,无数记忆碎片像星群般悬浮在四面八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白色连衣裙,是大二那年霍辞帮她捡起笔记时她穿的那件。
“这是……记忆的具现化?”她喃喃自语,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异常清晰,每一次搏动都指向左前方。
跟着心跳的指引,她在光点群中穿梭。路过的光点不时炸裂出片段影像: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年在实验室里专注地调试仪器,一个女孩在图书馆角落偷偷画着设计图,还有一场激烈的学术争论,霍辞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激动……这些碎片一闪而逝,却让她莫名地感到熟悉。
走了约五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比周围的光点亮上百倍,温暖的光芒驱散了虚无的寒冷。就在她接近光球三十米时,周围的空间突然剧烈震动,无数黑色影子从虚空中涌出!
那些影子没有固定形态,像被风吹动的墨汁,边缘流淌着粘稠的黑暗。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化作利爪状扑向沈星婉,所过之处,光点纷纷湮灭。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不是物理上的冷,而是灵魂深处的恐惧。
“守护者!”沈星婉想起江屿的叮嘱,握紧紧急共振器,却在按下按钮前停住了。她想起霍辞日记里的一句话:“真正的守护者,只会在心脏共振者呼唤真名时出现。”
“霍辞!”她鼓起勇气大喊,“你在哪里?!”
话音落下的刹那,胸口的心脏猛地一震,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光芒如涟漪般扩散,触碰到黑影的瞬间,那些黑色影子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青烟消散。而那枚紧急共振器,在金光中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表面的鸢尾花标记闪过一丝红光。
金光散去,光球中心缓缓走出一个身影。那是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女性,面容被柔和的光芒笼罩,看不真切,但沈星婉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温柔气息。她的长袍上,用银色丝线绣着一朵半开的鸢尾花。
“你终于来了,星婉。”女性的声音像水流般清澈,带着跨越时空的暖意,“我等了你很久。”
沈星婉怔住了:“你认识我?你是……守护者?”
“我是这个空间的守护者,也是霍辞的……”女性顿了顿,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朵由光凝聚的鸢尾花在她手中绽放,“引导者。跟我来,他留下的东西,就在这里。”
她转身走向光球深处,长袍拖曳出淡淡的光痕。沈星婉犹豫了一下,看着手中依然温热的紧急共振器,又摸了摸胸口还在微微发烫的心脏。她知道,推开这扇光之门,不仅能找到霍辞的秘密,也可能揭开自己生命里最深的谜团。
光球内部比想象中更广阔,像是一个由记忆光带构成的图书馆。无数光带悬浮在空中,每条光带都记载着一段完整的记忆。守护者停在一条格外粗壮的金色光带前,光带表面流动着复杂的心电图波形。
“这是霍辞用毕生心血凝结的‘心脏记忆库’。”她的指尖拂过光带,“里面不仅有他的研究成果,还有……他选择成为捐赠者的全部原因。”
沈星婉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光带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手术室的无影灯下,霍辞穿着手术服,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
一份签署着“自愿捐赠心脏”的文件,落款日期是她病情最危急的那天;
还有一段模糊的记忆,少年霍辞在图书馆角落,偷偷看着画设计图的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为什么……”沈星婉哽咽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守护者转过身,光芒终于散去些许,露出了她模糊的面容轮廓。那是一张异常温柔的脸,眉眼间竟与沈星婉有几分相似。“因为爱,也因为使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忧伤,“霍辞发现了心律空间的秘密,也发现了你的心脏存在致命缺陷。他选择用自己的生命,为你换来一次重生的机会,同时……”
她顿了顿,从光带中取出一个由光凝聚的立方体,上面同样刻着鸢尾花标记:“同时,他希望你能继承他的研究,守护这个空间,不让那些黑暗记忆碎片侵蚀现实世界。”
沈星婉接过光立方,感觉一股温暖的能量流入体内。胸口的心脏不再狂跳,而是变得异常平稳,仿佛找到了最终的归宿。她看着守护者,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你是霍辞的母亲?”
守护者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我是他的母亲,也是第一代心律空间的守护者。现在,这个使命交给你了,星婉。”
就在这时,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远处的黑暗中传来更密集的嘶吼声。守护者脸色一变:“黑暗记忆体正在集结,你必须马上离开!记住,光立方里有霍辞所有的研究资料,找到江屿,他会帮你。”
她推着沈星婉走向一个新出现的光之门:“快走!记住,相信你的心脏,它永远不会带你走错路!”
沈星婉回头望去,只见守护者举起双手,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汹涌而来的黑暗影子对抗。“保重!”她大喊一声,踏入了光之门。
再次睁开眼时,沈星婉发现自己躺在储物间冰冷的地面上。江屿正焦急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心律共振器掉在一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你终于醒了!”江屿松了口气,额角布满冷汗,“你在里面整整待了四十分钟,我还以为……”
沈星婉坐起身,感觉浑身酸痛,胸口却异常平静。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光立方,却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枚普通的银色吊坠,上面刻着一朵精致的鸢尾花。
“我找到他留下的东西了。”她看着江屿,眼神坚定,“还有,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江屿看着她手中的吊坠,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真的见到了?”
沈星婉点点头,望向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她胸前的吊坠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她知道,属于她的使命,才刚刚开始。而那个神秘的心律空间,以及霍辞留下的全部秘密,都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一一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