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王府夜宴
摄政王府的朱漆大门洞开,沈知微踩着满地碎玉般的月光踏入时,檐角铜铃突然发出呜咽。玄色灯笼在风中摇晃,将"萧"字旗影投在她素白裙裾上,像无数把悬在脖颈的刀。
"沈姑娘终于肯赏光。"萧景珩倚在汉白玉石阶上,腰间玉珏随着动作轻叩出冷响。他抬手时,沈知微瞥见他袖口染着暗红,是昨夜刺客的血,还是...她敛眸福身,广袖下藏着的密信已被冷汗浸透。
穿过九曲回廊,鎏金兽首灯将两人影子交叠又扯开。沈知微数着地砖缝隙,第七块青石板下埋着千机阁的接应点。正要开口试探,萧景珩突然扣住她手腕:"沈姑娘可知,这《广陵散》的曲谱,本王找了十年?"
她浑身僵硬。怀中藏着的曲谱夹层里,用朱砂写着假情报——西北军粮数目、萧景珩的作息时辰。这些漏洞百出的信息,本该是引他入局的诱饵,可此刻他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竟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寒江独钓图》。
宴厅穹顶垂下鲛绡纱帐,三十六盏琉璃灯将萧景珩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沈知微抱琴落座时,瞥见角落里闪过一抹月白——贺承渊竟也在场,手中折扇轻摇,扇面正是她父亲的笔迹。
"请。"萧景珩推来鎏金酒盏,琥珀色酒液泛起涟漪。沈知微指尖搭上琴弦,《广陵散》的第一个音符刚落,便听见贺承渊轻笑:"沈姑娘这起手式,倒与太傅大人如出一辙。"
弦音猛地走调。沈知微抬眼,正对上萧景珩玩味的目光。他屈指叩案:"贺侍郎好眼力。沈姑娘,可要为本王讲讲,你父亲书房那暗格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王爷说笑了。"她强行镇定,琴弦在掌心勒出红痕,"民女父亲犯下谋逆大罪,哪还有什么宝贝?"话音未落,曲谱夹层里的朱砂突然晕开——是密信受潮了!
萧景珩突然起身,玄色长袍扫过案几。沈知微慌忙按住曲谱,却被他捏住下巴:"沈姑娘手在抖。可是...这酒里有问题?"他倾身逼近,沈知微闻到他身上龙涎香混着墨味,与记忆中父亲书房的气息莫名重合。
就在这时,琴弦突然绷断。沈知微指尖渗出鲜血,染红了《广陵散》的"止息"二字。贺承渊的折扇猛地收起,发出清响。萧景珩盯着她流血的指尖,忽然笑了:"沈姑娘这琴,该换弦了。"
"弦断尚可续,有些东西断了..."沈知微将染血的琴谱推过去,"可就再也接不上了。"她看着萧景珩眉骨处的疤痕,"比如王爷对沈家的'恩情'。"
宴会厅突然陷入死寂。贺承渊轻咳一声:"王爷,时辰到了。"话音未落,十八名舞姬鱼贯而入,水袖翻飞间,寒光乍现!沈知微瞳孔骤缩——这些人握剑的手势,分明是萧景珩的亲卫!
"保护王爷!"暗卫们拔刀的瞬间,沈知微扯断第二根琴弦。淬毒银针激射而出,却被萧景珩揽住腰肢避开。他佩剑出鞘的寒光映出她苍白的脸:"沈知微,你就这么盼着本王死?"
"王爷不是早就知道答案?"她反手甩出暗藏的烟雾弹,趁着混乱滚向贺承渊。可当她抓住那袭月白衣袖时,却听见贺承渊在耳畔低语:"对不起。"
剧痛从腹部传来。沈知微低头,看见贺承渊的袖剑没入她腹中。萧景珩的怒吼声穿透烟雾,她却在意识模糊前,将染血的假情报塞进贺承渊掌心——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这盘棋里最弃子。
"为什么..."她倒在萧景珩怀里,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惊怒。萧景珩按住她伤口,声音发颤:"谁准你...谁准你替本王挡刀?"
沈知微想笑,却咳出一口血。她摸到萧景珩腰间的玉珏,终于看清内侧刻着的小字——"景微永契"。记忆突然翻涌,八岁那年上元节,她在灯会上捡到的玉佩,原来一直都在...
"王爷...你说过..."她抓住他衣襟,"要娶我做太子妃的..."话未说完,便坠入无尽黑暗。萧景珩的咆哮声混着兵器相撞声,在她耳边渐渐模糊,唯有那枚玉珏的凉意,渗入她即将冰冷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