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冰语瞅着躺在椅子上，笑意洋洋的姬陌，心中一暖。“去哪，去哪里？”

姬陌倒是被问住了。好似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你不打算回七号楼阁的吗？”

姬陌迟疑了一番，还是忍不住问道。七号楼阁向来隐秘，姬陌也害怕这番话回碰触倒蓝冰语的禁区，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蓝冰语瞧着姬陌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也是猜到了后者这般的缘故。

“七号楼阁无处不在，我又要去那里呢。”蓝冰语说得有些云里雾里，倒是让姬陌听不懂了。不过却是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倒是你，你接下来要去何处？”

姬陌回想着灵兮镇地模样，不经意间，姬陌已经出来许久了。虽然当初在灵兮镇里的时候遇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此时想起来，却升出了怀念。

整日在村口坐着的灵瞑、打铁的木匠、四娘、九娘、十一娘、编竹箩的荷花婆婆、一支眼的龙娃子、田鸡、泥鳅、小桃兄妹，还有此时或许还在地里的灵姬姑娘。

姬陌嘴角不知不觉扬了起来：“在这里又待了小半月，离过年也就不到半月的时间了。再过两日，我就启程回家了！”

当“家”那个字说出口时，姬陌顿觉得倍感亲切。为了追求赶尸道，他出来四处奔走，可是如今回到灵兮镇，却是姬陌唯一想着的事。

“回家过年吗？挺好的！”蓝冰语眼角升起静宜的暖意，可是很快脸上又是悄悄浮现了些许落寞。

蓝冰语道：“那里，一定有很多人在等你回去吧！”

姬陌听出了蓝冰语话语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之意，忽而怪异的出声问道：“冰语姑娘，你不回家过年吗？还是你们这些道人都不过年的？”

“你们？”蓝冰语却是被姬陌这句话弄得笑出了声：“难道你不是道人吗？”

虽只是嫣然一笑，却是尽显万种风情。

姬陌仰着头，毫无动作的仔细端详着天上挂着的日头。他道：“曾经我对道人的世界很向往，可是当我走进这个世界，却发现其实所谓的道人的世界，普通人的世界却是相差无几。只是道人追求的大多是生死的奥义，而普通人追求的是活着的真谛。说到底没什么两样，各有各的精彩罢了。其实或许我的骨子里，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姬陌停了一下，却又是疑惑的问道：“不过，你们这样的道人是真的不过年节的吗？”

姬陌这般问话，蓝冰语却是一时也答不上来。迟疑了一番后道：“那倒也不是。不过像我们这样的道人，大多是不会有时间来做这些俗事的。说到底，道人的世界，本就与普通人的世界不同。”蓝冰语可以加重了“像我们道人”着五个字的重音，似乎是在强调姬陌的观点。

“普通人，惶惶一生数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对于我们道人，漫长的岁月之中，大多是涉身于绝地，险中求生，哪还有什么时间去家长里短的活着！”蓝冰语摇摇头。

姬陌若有所思，蓝冰语说的倒也不错。漫长的时间，便需要一个漫长的“活着的理由”，否则便是像洛晨星这般，整天就只靠着思考怎么死去而“活着”的人。

“冰语姑娘，你怕莫不是一个人孤单久了吧！”姬陌突然猝不及防的冒出这一句话。

说完，两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觑。接而两人纷纷摇头笑了。姬陌敞开了怀，既是略有尴尬，又是真的被自己的话激到了。

蓝冰语却是笑得含蓄，像是闺中的小女子，宛若雨后春笋，又或是含苞待放的花儿。

蓝冰语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次这般发自内心的笑是在何时了，这般久违的安逸，便是在这一瞬间打开了蓝冰语的心扉。

蓝冰语想起那天姬陌背着濒死的自己，不要命的在山间奔跑的模样。那是蓝冰语第一次明显的感觉道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保护的感觉。

“不过，这些，真的是我能奢求的吗？哼——”蓝冰语苦笑，心中自嘲着。

有道是：“江湖，哪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恩怨情仇，更多的不过是身不由己以及利欲熏心罢了！”

蓝冰语不知道的是，或许只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一个毫无来由的念头，却几乎毁了她接下来的一生。她更想不到的是，这个看着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却也改变了她的一生。

不过不管是喜是悲，姑且往后再谈！

————

笑声渐停，院中回归了宁静，这梧桐大师在屋中不时不自觉地瞅着两人的交谈。心有所念。

蓝冰语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三叶草的深紫色的令牌，手中摩挲了一阵，在姬陌疑惑的眼神之中，将其扔给后者。

“这是我的引导师的令牌，送给你了。”蓝冰语把头摇过一边。

姬陌接过牌子，心中疑惑：“为何药将这东西给我？我可不打算加入你们七号楼阁！”姬陌打趣道。

蓝冰语：“你是个喜欢安逸的人。我在楼阁里的地位还是挺高的，这东西或许可以在你今后的日子里免去你很多的麻烦。我将它送给你，也算是还你救我一命的恩情吧！还有，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我能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吗？”

姬陌会心一笑：“姜——耳百！”

姬陌并没有打算说出，不过却是以这种方式提醒蓝冰语。蓝冰语与姬陌之前遇到的所有的道人都不同，隐隐中，姬陌恍然觉得，或许这蓝冰语和自己是一类人。不过两人终究只是萍水相逢。

蓝冰语细细品味着姬陌的话，几次咀嚼，口中低喃的道：“姜陌吗？”蓝冰语眼底流露出温柔的目光。

——

次日凌晨，雾蒙蒙的月亮挂在天空之上。姬陌睡梦之中听到“咯吱——”一声的掩门的声响，而后便随着“悉悉嗦嗦”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步子不重。姬陌沉住气，一点点睁开眼，只见房间里另一张床上的被褥已是叠的整整齐齐。

姬陌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伸手探去，还留着余温，和着淡淡的余香。床上沿着床沿齐齐放着一封书信。姬陌打开，接着弱弱的月光，看见信上娟秀的字迹写着：

“萍水相逢，他乡之客，如若再遇，姑且随缘。离、勿念。望君安！”

落款是——蓝冰语。

姬陌来都床边，打开窗户，见着门口一条浅浅的脚印望正门延申，最终消失在门口的位置，门已经掩上了，蓝冰语或许是离开了。

“是个好姑娘！”姬陌折好信，放进怀中。蓝冰语虽然是七号楼阁的人，可是几日下来，姬陌却是发现不管是怎样的人，都有着能让别人接纳的一面。

两人虽是萍水相逢，没有侠士话本之中的那些男女相遇的妙事，却也是另一番的风景。姬陌躺回床上，继续睡下，耳天空之中的雪花飘得越发的激烈，渐渐隐去了地上那道浅浅的脚印。而当痕迹消失之时，便也是这一段故事的终点。

萍水相逢之后，匆匆别离，这才应是江湖中人的真实写照吧。

月色之下的萨摩城，满是银色。一道显瘦的身影在飘雪之中几次腾跃，落到城中的高出，身影停下来，望着那个长着梧桐树的院子，久久凝视之后，披上一件紫黑色的外衣，外衣的胸口上绣着三叶草的样式。

身前出现一道金色的传送门，一头四翅的金黄色的妖兽从门中飞出，载着那道身影飞向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