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灵姬又带着田鸡回来了。泥鳅不知道去哪了，姬陌半天回来的时候便不见了他的踪影，赤麟马也没有回来。

灵姬放下竹箩，是荷花婆婆编的，送给灵姬一个。“啊陌，饿了吗？”

灵姬弓着身子，半仰着头笑嘻嘻的盯着姬陌。姬陌摊着个身子在竹椅上，默默摇摇头。

灵姬指挥着田鸡去伙房烧火。“我今天在田里采了些野菜，也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灵姬总是这样，每天早出晚归，从来不觉的烦累。若是没有灵瞑今天的一番话，灵姬只不过是一个合格的贤妻的模样。她每天都会默默的做着家里的活，姬陌就像大老爷爷一般，若是不好，便终日躺在池塘边的竹椅上，看着日头东升西落。

姬陌深吸一口气，静静的望着灵姬：“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

一直到了戌时，映着月光的路上才多了两个身影。一个是泥鳅，后面一个是又不知道去哪浪荡了一天的赤麟马。灵姬坐在门槛上，给田鸡缝衣服。

灵姬道：“啊鳅，饭在锅里，给你烧了火热着的，你问问小田饿了没，他还没吃的，说要等你回来。”

泥鳅像是犯错一样，停在姬陌与灵姬中间。他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若是平日里，此刻姬陌绝对是和灵姬腻乎在一起的。

姬陌躺在竹椅上，怔怔地看着漫天地繁星，有些出神。灵姬倒是没有多大地不同，只是好似总是会不时地把针缝到手上。

泥鳅抱着脏兮兮的小手，一手搁着下巴，十分老成的低声道：“大人的世界总是这般复杂！”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进屋里。赤麟马习惯性的走到姬陌身边躺下，嘴里回嚼着东西。

姬陌一点一点转过头，看着赤麟马：“老马，你活了多久了？”

姬陌声音很低，生怕后面的灵姬听到。

赤麟马不以为然的侧过脑袋刮了一眼：“你问这个干啥，反正比你活得久！”

姬陌鄙夷道：“不是问你这个，我是像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哦，不对。是你有喜欢的马吗？”

赤麟马“嘟嘟都”的呼着气，吹着嘴皮子呜呜的响。“干你毛事，欺负老马我单身啊。再说我干嘛要告诉你啊，老马我和你又不熟。”

姬陌坏笑着看着老马，靠在竹椅边上，凑近了幽幽的道：“你不说，我就把你偷偷去边界的事和村长说了！”

赤麟马一时警惕起来，怀疑的道：“你可别乱说，什么鸟的边界。”

姬陌见赤麟马着死不悔改的模样，于是再加上一把火：“好几天前我就偷听到村长和木匠谈到有人偷偷去了边界，现如今整个灵兮镇里，除了你还有谁会找死去那里。我猜村长还不知道你是老马成精的事吧！”

赤麟马的牙磨得咯吱咯吱的响，“好吧，有过。不过现在没有了！”

“怎么了？”姬陌追问道。

见姬陌这刨根问底的模样，赤麟马气不打一处来。“当然是我得道后，便没有然后了。我可是马中至尊，难道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门当户对吗？”

对赤麟马的话，姬陌是不大相信的。这老马看着老实，不过却是十分的滑头。不过这赤麟马这番话还是给了姬陌当头一棒。就算是灵姬不是姬陌的“姑奶奶”又会怎样，姬陌在怎么也不过是一届凡俗，若干年后，尘归尘、土归土。可是就算是再过百年，两百年，灵姬或许还是这般的模样。

越想，姬陌心中就越是烦恼，索性干脆不想，继续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星辰。

看着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姬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姬陌。姬陌——”

约是过了三更，耳边传来两声呼唤。姬陌卖力的支撑起上眼皮。

“何事叫我？”姬陌甩动麻木的手，使劲摁了摁脖颈，使自己清醒些。

抬眼望去，却不见有谁的身影。脚下赤麟马睡得死沉。姬陌提起脚边的烛台，掌上灯，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何种缘故，姬陌眼前只有模糊的一片。揉了揉酥软的腰，姬陌下意识地来到门槛处，灵姬已经睡熟了。身上盖着地被子滑倒了地上，姬陌又弯腰给她盖上。

继续掌着灯往屋里走，圆台地床上，田鸡和泥鳅睡熟了。呼噜一个比一个打的响。走着走着，姬陌忽而瞥见好像某个棺材好像漏了一个口。姬陌心头一震，霎时清醒了些。三步并作一步来到那口棺材旁，接着烛光，一点点探头往棺材里看。棺材里只有一具骨骸。

姬陌伸手摸了摸棺材内部，在棺材底部摸到了一滩有些粘稠地水。姬陌反射的把手缩了回来。棺材口上一边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爪痕，爪痕上还残留着水渍。姬陌想起了今天村长说的关于取冥河的传说，莫不成是今天的姬陌背回来的那具尸体诈尸了。

姬陌赶紧掌好烛光，往四周看了一遍。四周阴暗的角落异常的平静。姬陌小心翼翼的四处走了一便，却是没有瞧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忽而间，姬陌背后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姬陌打了个惊蛰，急急转过身。一道黑影再次从姬陌眼前一晃而过，好像是往楼上窜去。

姬陌心里有恐惧，想着要不要把灵姬叫醒，毕竟她怎么都是一个阴兵道人，虽然姬陌不知道她到底到了何种境界。不过能活这么多年，道行应该不低。不过姬陌专念又想，若是真出了事，那为何灵姬没有察觉？

辗转之间，姬陌却已经来到了楼道。阶梯上，两行清晰的水渍往楼上延申着，直到二楼的门口。姬陌顺着水渍看去，却隐隐见到那扇门好像有一道缝隙。姬陌下意识地摸了腰间，那开门地钥匙便是被姬陌束在腰带上的，不过此时却是空空如也。

难不成刚才那东西竟然偷偷从自己身上把钥匙顺走了，姬陌不敢想象。害怕被那东西发觉，姬陌遮着烛光，轻声慢步的往楼上去。

来到门口，那道门果然被打开了。透过那道缝隙，姬陌恍惚看到自己经常醒来的文案上坐着个东西。姬陌心生退意，可就在这时，那道门却是猛地从里面打开，姬陌本是倚在门板上的。这一个猝不及防，姬陌一个跟斗翻了进去。

姬陌还没反应过来，那门有像平常一样自己关上了。按捺住心中的颤栗，姬陌一点点的举起烛台，顺着光想要看清文案上的那黑色的东西。

紫金的镶边，惨白的肢体，还不停的顺着手指滴着白色粘稠的水渍。

姬陌的牙齿已经控制不住的频频上下咬合。裂开的嘴唇，凹陷的眼眶，不就是姬陌白天背回来的那句死尸。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那死尸一点一点的磨转头。姬陌“啊”的一声，手中的烛台掉落到地上。

“你把我背回来的，你不知道我是人是鬼？”一道声音空灵的在这间阁楼中响起。

姬陌将身子缩成一团，“抢你东西的可是村口的那死老头，我可是帮了你的，你为何要找我麻烦啊?”

“呵呵！”

声音从姬陌的身后的脖颈处响起，姬陌赶紧抱住脖颈。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想要吃了你啊！”

屋里的光线忽然变成墨绿色，渲染了整个空间。

姬陌土人猛地起身，一个箭步朝着窗户的位置冲过去。他记得，那扇窗户是木制的，自己若是全力冲撞的话，是有一定几率撞破的。

然而姬陌想错了，姬陌只是刚刚踏出一步，身子便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后生，你真的不认识我？”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姬陌稍稍冷静，细细回味了下，自己真没听过。不过姬陌却是发觉，那东西的口气似乎变了些，没那么阴森恐怖了。

“奇了怪了，你体内明明有星辰引，却是不认识我，难道老夫已经被世人遗忘了吗？”

姬陌心中一喜，他竟然从话中听到了人味。姬陌顺藤摸瓜道：“不知前辈名讳，或许晚辈听过？”

姬陌一直僵硬的维持着跑步的姿势。那盏烛台缓缓从地上飞起来，落在姬陌面前。烛光呈墨绿色，火焰之中隐隐有一个人影在跳动。

那火焰中的人影发声：“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姬陌不敢隐瞒。“晚辈姬陌，见过前辈！”

人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姓姬啊！”火焰中的人影抬起手，一个东西从尸体的身前飞了 过来，也落在姬陌面前，竟是那枚玉珏。

“你和姬老六是什么关系。”

见着这枚玉珏，姬陌脑子中想起了那晚赤麟马说起的话。姬陌试探性的道：“若是前辈说的乃是帝国姬家姬老六六爷的话，我应该是他的孙子。”

那人影道：“怪不得！”

话音落，束缚姬陌的力量瞬间不见了。那枚玉珏落在姬陌掌心。

“既然你是姬老六的孙子，我就不吃你了。老夫洛晨星，那姬老六可曾与你提起过我的名号啊？”

姬陌见人说人话，见鬼自然说鬼话了，谄媚道：“自然说过，六爷说，洛前辈可是一代豪杰，是驰骋南大陆四国的风云人物，一身阴兵术冠绝天下，无人能及。”

那人影听得姬陌的话，也是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马匹拍的不错。不过啊，老夫不修阴兵道啊，后生你再想想，你是不是记错人了啊？”

那人影揶揄道。房间中景象一闪，烛台的火焰蹭的一下燃起来，径直将整个房间照的透亮。

姬陌一时蓦然的尴尬，不修阴兵道。自己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马屁拍到马屁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