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光照应微毫之末的衰草，有若上天垂怜，而日头一息三移，又复而向着东升西落的变化往去了。日月出入，天道有常。
蝉光散人袍袖一甩，青石上理好的灵药都飞入他的手中，捧着灵药仔细翻看了一下，哼了一声。
“还行吧。看来有一个徒弟，倒是给自己省下不少事。”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叶蓁蓁。“蓁蓁，以后你也担当着些。萧谨之的天赋固然好，你的资质也堪能登堂入室，好好学着，以后好让我有心思和太一宗那几个道友吹嘘。”
“师尊的期望，弟子诚惶诚恐。”叶蓁蓁垂首低声道。
“先前意气如是，而今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们认识，先聊着罢。”
蝉光散人似乎情绪不差，抱着灵药轻快地走去药房。留下新徒弟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郎……萧郎君？”
叶蓁蓁看到萧慎之时恍惚了片刻，然后几步追到前面去，绯红的衣袖迎着山岗的微风。萧慎笑着点了点头，充作见面礼貌。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多谢。”
“女郎为何谢我？”
萧慎脸上仍然是如新打磨的铜镜一般，清晰不带做作的笑容。那笑意如白壁无暇，既不显得过分热切，也不至流于敷衍和冷漠。这令她忽然觉得心中隐隐一阵酸涩，凝视着萧慎说道：
“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是郎君定然和前辈……和师尊提起过我，故而叶蓁蓁的仙道才有伊始，难道我不该记下么？”
萧慎在一块没有晾晒药材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把剑放到一旁，轻巧地打了个口哨。从西边的树林中奔出一只通体漆黑的鹿，鹿的皮毛看不出一丝杂色柔顺亮丽，由背上的如墨之色渐渐暗淡到腹部的灰白，唯独身上几朵梅花如霜雪洁白，望之便觉得天下至巧之画工也画不出那洁色。它水润的双眼殷切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夜色里的两颗寒星。
那双眸子看了叶蓁蓁一眼，似乎认定了她并无威胁，这才放心地走了过来。萧慎伸出手去，没有鹿角的玄鹿用额头顶了一下他的掌心。
轻轻安抚了一小会玄鹿，他才转头和叶蓁蓁说道：“女郎，你不用谢我。”
“蝉光散人前辈本来就对你很是欣赏，不然那一日让韩毅道友传话的时候，也不会对女郎讲那些独一份的话。我只是因为知道女郎心中的盼望，和前辈闲聊了两句，帮他预先决定下罢了。这算不得什么，连顺水推舟都算不得。”
萧慎停了一会，看了一眼叶蓁蓁希冀的双眼，从无奈的神色慢慢变得正经起来。
“修真者常挂在口旁的便是于天地争道，若那一日女郎没有听进去前辈的劝告，不能下定决心，十个萧慎也无用。女郎悟了前辈的点拨，投入前辈门下，这是你自己的机缘，与我并不关系。”
“怎么会并无关系？”
叶蓁蓁忙说道，好像生怕萧慎会一口否认。
“若是没有郎君，我说不定还因为寒毒缠绵病榻，也说不定还死在冰白鳞的利爪之下，或者因为蛇妖阿喜而死，我总归是该谢你好几次的。”
“其实都不是……”
叶蓁蓁声音放得更轻了，眼睛却闪烁出她的心神激荡，她跑到萧慎旁边，在青石的另一边坐下，跨刀斩乱麻一样地说：
“就算拜师是我自己的机缘，用火云丹治好了我的寒毒，这不是一次恩情么？”
萧慎说道：“火云丹是我师姐炼制的，因为冗余了许多，便让我带下来了。这也是顺水人情，我不想做。”
叶蓁蓁又说：“那在居巢之畔，从冰白鳞之危下救我，难道就不是么？”
萧慎依然是无奈摇头，好像很不想留给叶蓁蓁一次救命之恩一样，说道：“那你该谢巢湖先生，萧慎修为浅薄——”
叶蓁蓁赌气一样地嗤笑一声。
“——我怎么敢居功？”
叶蓁蓁依然不依不饶，抛出最后一个事情：“你从蛇妖的杀意里救我的命——别说她本不想杀我的什么鬼话，你只是不愿意我承你的情。可是我偏要我欠你的。”
萧慎忽然想到巢湖夜宴那一日，抹去泪痕地叶蓁蓁撞如他怀中，然后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第一次思索起这个谜：他几时让她心伤了，到底是为何，从焉能知晓起始，又是否能终于何处？想起她怀着无数欲言又止地说，你都问我了，让我去问谁是好？和那痴然有些绝望的，有些万般不得的那句念白。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其彭殇为妄作。
“我十五岁的时候入的仙门，了无牵挂，你和我那时候一样的年岁，本该如此的。”萧慎诚恳地说道。“欠于不欠，在踏入大道的时候说起来，都有些过分沉重，不当成为心上执念。”
他说的很对，叶蓁蓁知道，可是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她锲而不舍地说：
“若是连个想念都没有，入门庸碌，该以何为道心？”
仿佛是叶蓁蓁言语有千钧之重，萧慎一时竟不能反驳。无言了半晌，他抚摸了一下玄鹿。说道：
“据说鹿灵寿千年化为苍鹿，又过五百年，方能化为白鹿。五百年之后又五百年，毛皮毛复为玄色，乃是天地之灵，无上的珍宝。珍奇过于引世人觊觎，它是走运的，先前有主人，跑出来后，又活了下来，才能继续逍遥于山林之中。”
叶蓁蓁尝试着伸手碰了一下玄鹿，精致秀丽，柔软却坚韧。她逗了一会玄鹿，前院传来了扣门声。
————
叶蓁蓁尝试着伸手碰了一下玄鹿，精致秀丽，柔软却坚韧。她逗了一会玄鹿，前院传来了扣门声。
萧慎停了一会，看了一眼叶蓁蓁希冀的双眼，从无奈的神色慢慢变得正经起来。
“修真者常挂在口旁的便是于天地争道，若那一日女郎没有听进去前辈的劝告，不能下定决心，十个萧慎也无用。女郎悟了前辈的点拨，投入前辈门下，这是你自己的机缘，与我并不关系。”
“怎么会并无关系？”
叶蓁蓁忙说道，好像生怕萧慎会一口否认。
“若是没有郎君，我说不定还因为寒毒缠绵病榻，也说不定还死在冰白鳞的利爪之下，或者因为蛇妖阿喜而死，我总归是该谢你好几次的。”
“其实都不是……”
叶蓁蓁声音放得更轻了，眼睛却闪烁出她的心神激荡，她跑到萧慎旁边，在青石的另一边坐下，跨刀斩乱麻一样地说：
“就算拜师是我自己的机缘，用火云丹治好了我的寒毒，这不是一次恩情么？”
萧慎说道：“火云丹是我师姐炼制的，因为冗余了许多，便让我带下来了。这也是顺水人情，我不想做。”
叶蓁蓁又说：“那在居巢之畔，从冰白鳞之危下救我，难道就不是么？”萧慎依然是无奈摇头，好像很不想留给叶蓁蓁一次救命之恩一样，说道：“那你该谢巢湖先生，萧慎修为浅薄——”
叶蓁蓁赌气一样地嗤笑一声。
“——我怎么敢居功？”
叶蓁蓁依然不依不饶，抛出最后一个事情：“你从蛇妖的杀意里救我的命——别说她本不想杀我的什么鬼话，你只是不愿意我承你的情。可是我偏要我欠你的。”
萧慎忽然想到巢湖夜宴那一日，抹去泪痕地叶蓁蓁撞如他怀中，然后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第一次思索起这个谜：他几时让她心伤了，到底是为何，从焉能知晓起始，又是否能终于何处？想起她怀着无数欲言又止地说，你都问我了，让我去问谁是好？和那痴然有些绝望的，有些万般不得的那句念白。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其彭殇为妄作。
“我十五岁的时候入的仙门，了无牵挂，你和我那时候一样的年岁，本该如此的。”萧慎诚恳地说道。“欠于不欠，在踏入大道的时候说起来，都有些过分沉重，不当成为心上执念。”
他说的很对，叶蓁蓁知道，可是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她锲而不舍地说：
“若是连个想念都没有，入门庸碌，该以何为道心？”
仿佛是叶蓁蓁言语有千钧之重，萧慎一时竟不能反驳。无言了半晌，他抚摸了一下玄鹿。说道：
“据说鹿灵寿千年化为苍鹿，又过五百年，方能化为白鹿。五百年之后又五百年，毛皮毛复为玄色，乃是天地之灵，无上的珍宝。珍奇过于引世人觊觎，它是走运的，先前有主人，跑出来后，又活了下来，才能继续逍遥于山林之中。”
叶蓁蓁尝试着伸手碰了一下玄鹿，精致秀丽，柔软却坚韧。她逗了一会玄鹿，前院传来了扣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