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专门的字词说光阴的短。一弹指已经是倏忽即逝的时分,一弹指又为二十瞬,一瞬为二十念,一念为二十息,一息中有六十刹那,一刹又有九百生灭。一刹那之间之生灭,称刹那生灭,又叫做刹那无常。有传说人一刹那之间能闪过一个念头,则修士愈加漫长的一生中,无数个刹那的想念,大多变成了飞灰,只有反反复复所想的,才能如沧海一粟存留世间。而这一个念头,也不过随着身死形灭而消散,少有的能存留于世间。
也有专门的典故说光阴的长。自寿自十岁,百年增一至八万四千岁为止,然后再百年减一至十岁为止,如是一增一减,为一小劫。满二十小劫称之为一中劫,经成、住、坏、空,四中劫,又为一大劫。经文中说一的大劫,即为一世界成毁的时间。
如是算来,一大劫这十二万万七千九百八十四万年,神朝、九州,乃至于华夏先民,对于这个数字来讲,也太过懵懂了。
超新星爆炸的时候,光芒比弦月的照耀还要夺目,牢牢占据在天空中一隅,亮到在晚上可以投射出大地上物体的影子。像是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池塘,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持续月余。肉眼凡胎所见到的每一寸天空,都将有着无数个所谓世界生生灭灭,远而望之,寂静而不可察。固此生灭之短促,和劫波之漫长,熔融至臻地化为一体了。其在苍穹下留下的缺口和污渍,历经千百年而不衰。
勿要以为本书的九州大地、阴阳五行、清天浊地将因为前句寥寥数语,便要决心乾坤颠覆,至于环宇倾颓。千万世界中,安知这一个,不是异乡人胡乱钩挂在纸面上的臆想。有人曾作意义不明的呓语,文字中说道,三个大劫之后,太阳如广大星辰走入寿命的尽头,便化为客星。一轮新星仿佛无限地拓开,光与热有其千百万倍,如君主在上,一怒其伏尸百万,率土之滨,均无可幸免。
不周之山崩塌,乾坤合二为一。
日月辰宿,再无列张盈昃。
潮汐不再更迭,万物重归混沌,何时更待以手开天之人?
“上天有好生之德……”
“大地有载物之厚……”
“君子有成人之美……”
“……必不致更生之灵于死地。”
冷雨瓢泼,云见仿佛有就惊澜怒海,天如泼墨一般深沉不见,万窍怒号,四野茫然,水如河倾,激浪如银。山前山后的火熄灭了,只剩下冬残的枯木。焦黑如炭,尤然散发着火烧的烟呛味。烧红的云层暗淡了下去,人走在当中,如同进入殊死之境界,阴森可怖,即便见到活人,也定然会以为是牛头鬼卒。
骤雨大多不长久,不过一刻的时间,慢慢平息了下来。黑云开始化作烟雾消散,晚风渐起,穿过湿透了的一袭白衣,寒冷的刺骨。可是站在黑漆漆山中的少年人浑然不觉,胸中有如一团火焰在燃烧,阴风冷雨不能浸入。
是荒烟落日。
是红莲业火的荒烟落日。
是莲华尊者的绝技荒烟落日,是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学得会的红莲术法,仅仅是刻鹄类鹜的模仿,已经可以撼动天地。
遥远的东海之东,一双眼睛睁开,映照着天光,泛出有些琥珀的颜色,原本波澜不动的瞳孔中久违地出现了惊诧。
“荒烟落日……”那声音沉吟了片刻。“是什么人,挑起了业火红莲的脉动?”
正是此时此刻,对于萧慎来说,不仅没有任何恐怖,反而宽慰且,而且可亲。盘桓于胸中很久的浊气终于可以吐出来,释放在刚才的倾盆大雨中,了无踪迹。他用已经湿透的袖子擦了擦剑身,积水还是不住地往下流淌,无济于事。萧慎“唰”的一声收剑回鞘,玄鹿幽幽地叫唤一声,抖了抖皮毛上的水,铜铃叮当作响。
玄鹿身上带着不轻的伤,毛色却依旧是油光水亮,梅花华美无双,一副灵秀难得的样子。
日落有风,天阴而雨,这本是常理。可是经过来客这三四句话一说,骤然的大雨变的不寻常起来,好像和这人有种说不清的关系。萧慎看见那人面向自己的方向驻足了很久,虽然看不清衣衫和面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慎觉得那人好像目光里有着一丝笑意。他开口问道:
“请问,这位道友从哪里来?”
来着向前走了两步,一点朦胧月色破云而出,转瞬又隐藏在薄纱之中。在路过山林的月光里,萧慎看见来人是个修士,竖着发冠,白发垂落在肩上,手执一柄拂尘,月白色的广袖,这种淡蓝映照在月光下有些冷意,披风上的扣饰反射的光辉依稀可见。听到他的的问题,修士并没有回答,萧慎感觉到,在黑暗中,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有些瑟缩的玄鹿那里。
修士的修为有多少?以萧慎的角度,看起来高深莫测,已经不止是金丹,大约是已经过了元婴的修为。修士看了看玄鹿,声音温和但与经不太年轻,说道:
“小友既然有心饶恕这鹿灵一条性命,不如让老夫为他寻一个去处吧。”
萧慎盯着修士看了很久,他在金丹修为的胡牧之面前,尚且可以留下几分傲慢,但是在和宗门诸位真人相当的修为面前,并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萧慎慢慢地点点头,说道:
“前辈既然方才说出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样的话,想必是心中怀慈悲的人,萧慎自然是信得过。”
他话中不卑不亢地提出了放玄鹿一命的要求,如果一位元婴修士也能轻易地背叛自己的许诺,做出贪婪的事情,那显然不会有巩固的道心。修士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失笑,道:
“你叫萧慎?”
“正是晚辈。”萧慎答道。
“你也称我一声前辈,我不能白白地让你错失这么一次机遇,你可以把玄鹿身上的蓝色铃铛带走,那是一件法器。再者,想必它的主人找到的时候,能知道玄鹿安然无恙,到时候又是另一番因缘,你放心就是。”
虽然不晓得为什么这位前辈说话如此的笃定,就说那位来自北方的主人不会为难他,萧慎都从话中能感觉到对方的善意。于是他轻轻摸了摸玄鹿的头,俯下身去,双手解开了那只铃铛。蓝色的铜铃上刻着一个神秘的花纹,大概是那一位主人的标记,铃铛圆圆的,有一枚丹药大小,穿了薄薄而柔韧的小牛皮带子,入手有些沉甸甸的,注入灵力轻轻晃动,好像声音里有莫名的力量。
皮带的长度正好可以绕手腕两个来回,可是萧慎觉得一个成人的男子,带着这个走路会响的铃铛实在是怪异,况且他手上已经有了火灵珠。所以萧慎把腰间的佩带取下一条,顺着铃铛的缝隙绑了声舌,使它不轻易发出脆响,系回了腰间,好像一个古怪的配饰,正系在他别到玉佩上方的铜筹处。他意识到,自从下山以来,丹药灵草没得到,反而各种法器莫名其妙的找到了不少。
“萧慎小友,回去慢慢研究吧。”这位前辈右手抬起拂尘招了一招,不知是什么法术,玄鹿回头看了看萧慎,感激地鸣叫了一声,跟着修士跑了过去。萧慎在后面看着,鼓起勇气问道:
“不知前辈要把这玄鹿带去何地?”
“山里。”
“敢问……前辈仙山在何处?”
“老夫隐遁之人,寒舍就在东二十里,浮槎山中。”
萧慎恍然,刚想去追赶两步,那位前辈已经带着玄鹿缓步前行,没几步消失在叶色里,浮槎山上是有这么一个修士,他方才见到的,正是他师尊玄漠真君的那位好友,蝉光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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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专门的字词说光阴的短。一弹指已经是倏忽即逝的时分,一弹指又为二十瞬,一瞬为二十念,一念为二十息,一息中有六十刹那,一刹又有九百生灭。一刹那之间之生灭,称刹那生灭,又叫做刹那无常。有传说人一刹那之间能闪过一个念头,则修士愈加漫长的一生中,无数个刹那的想念,大多变成了飞灰,只有反反复复所想的,才能如沧海一粟存留世间。而这一个念头,也不过随着身死形灭而消散,少有的能存留于世间。
也有专门的典故说光阴的长。自寿自十岁,百年增一至八万四千岁为止,然后再百年减一至十岁为止,如是一增一减,为一小劫。满二十小劫称之为一中劫,经成、住、坏、空,四中劫,又为一大劫。经文中说一的大劫,即为一世界成毁的时间。
如是算来,一大劫这十二万万七千九百八十四万年,神朝、九州,乃至于华夏先民,对于这个数字来讲,也太过懵懂了。
有人曾作意义不明的呓语,文字中说道,三个大劫之后,太阳如广大星辰走入寿命的尽头,便化为客星。一轮新星仿佛无限地拓开,光与热有其千百万倍,如君主在上,一怒其伏尸百万,率土之滨,均无可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