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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浪荡子(三)

酒盏精致,佳肴香气宜人。

萧慎曾经见过耿家巨富的豪奢,可是庾承之随随便便弄出的临时去处,竟然在排场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底是颍川庾氏依然有着深厚的底蕴,还是……单纯因为庾喜好排场呢?分宾主落座后,庾承之作出一副熟络而自然的样子给萧慎倒上酒,金黄色的酒液隐隐泛出一股灵气的味道,如丝如缕,转瞬即逝。萧慎不用刻意分辨,就知道这种酒一定是修士酿制的。太一宗门规清正,可是就连一板一眼如小师姐张瑶,也会用药圃里面长的不太好的灵果酿酒送下山去卖,毕竟对于山下的人来说,这是属于人间不得见到几回的好物。

看得出来庾承之是不怎么低声下气给人倒酒的,讨好似的倒上一回,萧慎也不推辞,浅浅地啜饮了一口,等着庾承之不知道还要买什么名堂。

庾承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帘子外走过来一个秀丽婢女,就是和他先前共乘一车的那女子。她穿着清凉,露出雪白如莲藕鲜嫩的臂膀,半蹲着身子,给庾承之倒酒,并不言语。她家郎君,拍了拍身旁的空座,换了个温和许多的语调:“换些人来,七儿你来入席坐着。”

然后毫不在意地转头看向萧慎,举了举杯,眼神里似乎在说着,让先生见笑了,可是行为举止却完全没有此意。叫做七儿的女子似乎是庾家的姬妾,犹豫了一下,款款起身,坐在庾承之身旁,轻轻依偎过去,水葱似的两只手指捻起剔透的酒盏,尾指翘起,火红的凤仙花色和晶莹的骨瓷相得益彰。七儿把酒端到庾承之嘴边,可是郎君却只是浅尝辄止,七儿复又靠过去,温声在他耳畔劝说了两句,庾承之露出受用的笑容,左手揽住女子的腰肢,右手却接下酒杯,把七儿的手推了回去。

庾承之手微微一扬,两三点酒洒到绸缎铺好的桌案上,他却毫不在意地伸出手去,作出要碰杯的手势。萧慎拾起来酒盏,也不谦虚,杯沿和庾承之平齐,轻轻磕出一声微弱但清脆的响动。见此情景,对面那人的眉毛略略挑了一下,低了下去,各自说了两句奉承话,饮却了杯中美酒。

另有侍女银盘端了菜肴,盈盈走入庐中,蜜|汁就炙,清叶烧制,鹿肉的膻味被药草掩盖了下去,只剩下鲜香。七儿为庾承之布菜,郎君也尝了一尝,突然笑了起来,撂箸于搁上,道:

“这等下面的小人,单知道我要抓一头鹿,也不分明,就叫人逢鹿便抓,可是那里见得到玄鹿半个身影呢?”

“不过是玄鹿罢了,五郎如此执着。”萧慎放下酒杯说道。“就算是难得的灵兽,也不过名大于实。”

这句话完完全全是在虚张声势,萧慎对灵兽现在是好奇得很,也相信玄鹿真的价值连城。太一宗山上,师兄师姐都觉得他是个撒谎都撒不好的性格,可是他在虚与委蛇的时候,自然的让他自己都暗暗心惊。敷衍着同时,萧慎心理告诉自己,庾承之决不会是平白对人示好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有何所图。

“不过是……玄鹿?”庾承之大笑。“说的不错,不过是玄鹿,然而你可知……”

他把手从七儿纤腰上拿了下来,不复之前的浪荡姿态,上半身趋向前去,隔着桌案离萧慎近了一些,正色低声说:“你可知……我亲眼看见那牲畜脖子上,带着蓝铜的铃铛,据说……是从北方跑过来的,它有主人。”

“那他的主人是谁?”

庾承之笑了,和之前的笑不一样,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心有把握的笑。他右手撑着桌子向后靠了靠,并不回答萧慎的问题,却殷勤地拿起酒壶,拨开七儿要斟酒的手,亲自为萧慎倒酒。明摆着是要卖个关子,可坐在他对面的人,对此也并没有什么由头可以挑剔。

瓶口青瓷的酒壶上纹饰华美,壶嘴是长颈的禽鸟,顶上一抹釉色的洁白,突出浅色剔透的佳酿。庾承之轻点了一下,酒水娟娟而出,细如丝线,越道酒壶越空,他便抬高起手,水华在这一湾浅浅杯盏理转动了一圈又一圈。庾承之似乎欣赏起来自己倒酒的手法,像是倒茶那样倒着,走走停停,杯盏理凭空多出漂浮的气泡。

“我有一事,一直想问。问太一宗如何?”他开口问道。“仙道峰高多少?宗门又占方圆多少?”

说起太一仙宗,萧慎便板正了态度,也不在百无聊赖地看着庾承之倒酒,双手放在身前,跪坐在榻上的姿态端正了许多,开口声音清澈沉着,含着抑制不住的骄傲:“仙道峰高五千四百八十一尺,山门以上,三千三百三十一阶,风水与山下殊异。殿宇穿梭与数峰之间,盖以灵山上下,莫不为仙宗所属。”

“先生谦虚了。”庾承之声音温和,好像换了一个人。“依照承之看来,连带那成州之城,洞庭之波,两郡生人,都该尽属于仙宗。”

萧慎伸出去的拾箸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何德何能呢?”

他萧慎何德何能有资格置喙仙宗的兴衰呢,即便他是掌门最看好的亲传弟子。而太一宗本身,又何德何能能够盘据一方。庾承之似乎理解了他这句话的两层涵义,又似乎完全没有。他摆了摆手,叫进来刚才那几个侍女。当中的一个女孩子个子比另外几个人稍稍高一些,容貌艳丽,年纪似乎不大,可是略加装饰就楚楚动人。

庾承之见状多看了一眼,问道:“看你面生,是哪一家的?”

侍女跪了下去。

“婢子是近处东庄的阿喜,我姐姐不久前已经嫁人,婢子代替我姐姐,来侍奉郎君左右。”

“这样啊……那你陪着这位萧先生喝酒吧。”

这回萧慎身旁坐了个女孩子,倒觉得哪里都不自然了。庾承之叫这几个女孩子侍奉左右,乐师歌伎都在彩庐中候着,他便问萧慎听何曲子。萧慎随口答道:

“那便《和光同尘曲》吧。”

“萧先生爱北宗的曲子?”庾承之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音律合乎大道者,岂能按其作者来处区别?”萧慎说到,这句话说得不怎么合乎圣人道理,却在席间颇为得听。沉缓悠扬的乐曲响起,庾承之随着节拍,闭上双眼,手指轻敲着桌面,俶尔睁开眼睛。

“和光同尘是好曲,鱼目混珠不是好事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是冷傲。

“北宗攀附世俗的权力,自甘下流;南宗钻到所谓的道法里面不出来,徒劳清高。此二者之德行,岂不是浪费了天赋我等的修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短短几句话,庾承之言辞越来越激烈,把当今修真界上下批了个体无完肤。听到这些话,萧慎本应该恼怒的,却偏生觉得这时候庾承之才露出几分坦荡来。萧慎嗤笑一声,反问道:

“那庾五郎是觉得,修真者是应该以家族为本,分个嫡庶主仆才行吗?”

那真是流于浅薄了。

“不是。”出人意料的,庾承之摇摇头。“所谓家族,不过是和宗门一样的东西,分内门外门,靠各处资源供奉,纵使盘踞百里、千里也是一样是个浅薄的东西。到也不能说完全不堪,像是我之前问先生的,这些不过是个开始。”

“如同五郎所言,既不靠宗门之力,也不靠家族荫庇,还不靠世俗权力,那便应该效仿沧海诸君,当个散修吗?”

萧慎问了这个么个岔路的问题,等着庾承之滔滔不绝的下文。

庾承之却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话:“非也。”

“沧海天远水危,苦苦闭关,不若神州大地丰饶。”

“那难道要效仿岭南巫术故弄玄虚,役使山民?”

“岭南巫家倒是品出其中一些道理来,可惜装神弄鬼,手段不堪,只能骗过愚昧边民。”

萧慎连连点头,笑道:

“到此为止,我都是很认同的。要知道太一宗已经不是那个迂腐不问身外事的太一宗了,我要的是和天地争道,然而恐怕在争什么这一点上,不敢与君苟同。”

譬如张缙为何不耻庾承之,如赵氏孤儿的师父——青田子——与薛一未分道扬镳,心存正道而已。

庾承之没有理会他的后半句,自顾自地问:“敢问冀望一登神朝者,最后飞升的,如此之难,百年能有一人?”

“我宗就有西极天武君沈剑宗,有西华台卿悦芳灵君。”

庾承之要说的话噎在了嗓子里,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那好,请问于万八千修士当中,飞升的能有几个?”

“寥寥无几。”

“修仙者冀望神朝,那为何在神州沃土上,就不能有个属于修士的神朝呢?”

庾承之眼神傲然,声音变得柔和,可是字字落在席间,却仿佛有金石相激荡之声。萧慎讶异地看着庾承之,后者施舍以耐心的眼神,似乎等着萧慎把他的话从耳朵里听下去,再认真地想上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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