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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瓮中君(二)

天坑之下,竟然有一汪冷泉,半边圆形状的,就在天窗的正下,从地底涌出来。泉眼不大,一步差不多就可以跨过,水清而寒,丝丝凉气从随着清水一起汩汩流淌,夜以继日地洇透了边上的青苔。

泉水周围本来是一小片石头的空地,因为日光从天窗上照下的缘故,石缝里冒出一片绿意,宛如荒漠中的绿洲。只不过这景象存在的,必然不会长久,只要日头偏斜一点,坑底就会变得一片阴暗湿冷。

“水是干净的吗?”

看到萧慎走到。泉水边上,沾了沾水,绾秋靠在石壁上问道。二人还没有走出绝境,她也并没有打开二人之前的牵连。不过这一方天地不大,绳索的长度是绰绰有余。

“杜门闭塞路绝,为中平之门,用来藏身而已,不会有别的危险。”萧慎撩起水润了一下喉咙,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

绾秋放下了心,也走到水边暂时休息。萧慎自己去对面墙壁上查看,用手轻轻一推,拨落一片青苔。

“看上去不是不能攀爬,只不过你我现在都是局中人,这绝崖看起来不像是给人爬的样子。”

“其实我很好奇此门既然闭塞不通,那到底是在躲什么灾难。”

“刀兵、疫疠、饥馑,此三灾,起于住劫中减劫之末;火、风、水此三灾,起于坏劫之末,其余诸多如是。”

萧慎一如既往背着书,用手一点一点抹去墙上的泥灰,露出来后面斑驳的岩石面。

“我以为我们这里可以躲着胡牧之。”

萧慎拍了拍袖子上的泥土,若有所思地看着绾秋。

“对,我差点忘了,他也在阵中。躲避杀伤,也兼具着在敌明我暗,躲一下胡牧之的耳目。”

胡牧之的耳目,可不是说他自己的仙术,而是那一手驱使生灵,甚至把活物带进秘境的能力,实在是神秘莫测。

“那他不会走到这里来吗。”

尽管心中还有犹豫,但是萧慎还是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说到:“刀兵止戈处,往来不相通。他再来的时候,和我们在这,又是不一样的境界。何况不知道他会不会久留。”

“如果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不会离开的。”绾素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方素色手帕,仔仔细细地把一双手擦个干净,不过手腕处还是挂着“漱霞”的红色。

“我总觉得,他是故意自己也入阵,一定是有所求。”

萧慎一边漫不经心地敲着墙,一边沉思,不一会回答:

“有道理。那既然如此,这一方天地困顿,我们可以以静待动,说不定转机就在其中。”

“看着倒是个让人放心的人。”绾秋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然后自嘲地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到脑后,不去细究。

“你之前见过胡牧之吗?”

“秦军打襄阳朱次伦的时候,胡牧之就在军中,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叫不出名字来着。”萧慎回想了一下,便毫不隐瞒地说。

“朱序?和符丕?”绾秋惊讶地问到,萧慎“嗯”了一声。

“难怪宗主曾经透露出,此人另有志向的意思。”

萧慎想到当时汉水之畔,胡牧之说的那一句“蛟龙入水,必然兴风作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剥落墙上的泥土,忽然看到泥土下面露出了字迹和图案。

“咦?有字迹?”

绾秋闻言走了过来,离近了看,果然是模糊不清的黑色,她一抬手,刚想用个术法冲掉墙上泥土,却被萧慎拦下了。

“诸事不宜,能不用术法的,此处还是不要轻易使用。”

绾秋的手刚一碰到萧慎,就像被烫了一下,默默把手放回身后。左手指尖有点嫌恶地点着墙上的泥,轻若蜉蝣点水。

“你是内行,那就按照你说的来。”

这句话听起来,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或许是自己小人之心了,萧慎想着,把乱七八糟的字迹擦干净,凑近了仔细辨认。

——看不懂。

但见到大小纵横,构无成规,参差错落,笔见刀痕天然,不加修饰,遗失众多。

“能认得吗?”萧慎问绾秋,绾秋摇摇头,凝神看了一会,指向中间最明显的一个字。与其说是字,不若说更像是半字半画,有两尖耳、中间方圆,下面两只脚。

“嗯……猫?”萧慎猜道。

“什么玩意。”绾秋嗤笑,虚划着这个字。“鼎,国之重器的那个鼎字。”

“是我孤陋寡闻了……”萧慎怀着心虚,面不改色地说。

“我说过,岭南郁林许多支人和夏、商先王同宗同源,他们祭祀的礼器上也有这些字迹,我宗和当地人往来过程中都会考据一些。”

“我忽然想起来《汲冢纪年》*,咸宁五年从河阳汲郡古墓里被盗贼发掘出来十三篇竹书。”

“然后呢?”

“可能和岭南铜筹的感觉差不多吧。”

一个是古墓出土的竹简,一个是偏远化外,重峦叠嶂山中部族的先祖遗物,但是绾秋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萧慎是说,一样是千百年前传下来的文字,安知哪一种是最合乎事实的呢?当中大有文章可做。

“所以,这也是一门学问,不过很多不人不当回事而已。”

“什么叫也是一门学问。”绾秋声音徒然提高了半分,抓住他话中的字眼不放。“我宗在这方面的造诣,可比得你们南迁名派高深许多。”

“嗯,是喔。”萧慎忙不迭点头,绾秋看出来他的敷衍,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虽然如此,但是我知道有些人为此伤天害理,不为了修道,只为了一己之私,这我也没有办法,世上总有小人。”

“有个人和我说,一己之私,也是修行,不过和我们修行的道是不一样的。”

绾秋轻轻咳嗽一声。

“这什么歪理。”

“是,我觉得大是大非还是要有的。”萧慎盯着来自上古的文字,茫然地说道。“不然世代更始,天下万民本来就是同宗同源,也不会以春秋大义分高下了。”

“我是岭南人,别和我讲华夷之辨。”

天坑里一时静下来,杜门本来就天地寂静,只留下细细的泉水声,水漫过满地松枝一样的浅浅沟渠。《诗》以沸水比喻泉流,但是这里的一眼泉水,恰似文火烧汤,温而不沸。

“我没有在说这个,你应该知道的。”萧慎,用手触摸着那个像动物一样的“鼎”字,低声自语,却并不和绾秋争辩。

绾秋敏感地觉察到了萧慎的心态变化,自从进入秘境以来,他不是循序渐进地寻找破解的出口,就是打趣一样地和她交流,这种交谈是二人能够合作的基本。但是这时候他似乎有些疲乏,也不愿意再多加解释,只是无意识一样地按照深深浅浅的刀刻墨染,写着这看不懂的古文字。

同伴如此,绾秋也就部自讨没趣地搭话,喜鹊一样盈盈跳过了那一方清泉,刚想在另一边的石块上坐下,忽然手腕感受到微微拉扯的力量。她这才想起来,“漱霞”还系在两个人中间。

“要我摘了吗?”

正午的日头过去了狭窄的一线天,坑底开始昏暗,只有水面还映照着洞口的天光。

“一会探路还有用到的机会,但是你想把我拴在我手腕上的这条解开,我不介意。”

萧慎抬头看了看已经靛青色的天穹,从俯身看字的姿势中直起身来。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他走到泉水边润了润嗓子。

“这一片字迹你能记得下来吗?”他眨了眨因为全神贯注有些酸痛的眼睛,问绾秋。

“大概能画下来。”

“我也差不多。”萧慎说道。“我总觉得破解之道,就在其中。”

“为什么这么说?”绾秋眼神闪烁了一下,追问下去。

“我来的时候,并不是直接来到秘境之中的。而是听……看……到了一片幻景。”

他粗略讲了一遍自己看到的景象,进入此地怎么说也有一两日了,他从来没和绾秋说过自己来时候的事情,绾秋听着有些淡淡的恼怒。这种火气来的没有理由,她知道相互保留一些秘密都是正常的,自己当然没什么道理责备萧慎。不过她即使不恼怒,意识道了自己所知比萧慎少很多,想事情的时候也绕了不少曲径,难道还会欣喜不成。

不管这点情绪,她还是认真地听完了萧慎的故事 不管是真是假,还是真假掺杂。

“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东。九鼎既成,迁于天下。”

她没带着强调,只是平铺直叙地念白了一边,受到情境的影响,她不知不觉也念出了岭南百越之地的音色。她声音轻轻的,鼻音咿呀模糊,悦耳动听。从代代相传的方面讲,或许这些方言更像古音一些。

罢了有所思,一笑:

“是我想的那样吗,夏禹的九鼎。”

“或许是吧。”萧慎回答。“我已经是言无不尽了,不过,和破解之道,总是隔着一丝生机。”

“那便等着胡牧之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从中寻找机会。”

她这话说得有些十足的意气,萧慎不由失笑。

“你知道他不像我们这样毫无头绪。但是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若先歇息片刻,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时辰变迁,阵法变换,才能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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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竹书纪年》,晋人称之为《纪年》或《汲冢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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