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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五岁的姜语安

  吃过晚饭,花月娘和知梦、兰心都回隔壁的房间去休息,姜语安捧着花月娘送的汤婆子坐在棱花镜前,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别一个劲儿地坐在这儿傻乐,早些睡吧!”顾晟走过来替他摘了帽子。

他一头黑白掺半的头发四散在脑后,顾晟慌忙用自己的外衣将镜子遮住,对姜语安说道:“公子,早些睡吧!”

姜语安将汤婆子放在腿上,屋内灯光很弱,故而他能够看得清眼前的一切。

他伸手扯开顾晟用来遮挡菱花镜的外衣,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失魂落魄地对顾晟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去休息吧!”

顾晟知道姜语安的脾气向来倔强,心中虽然担忧,可又不想惹他生气,便顺从地退出去了。

镜子里的少年明明才十七岁的年纪,一头青丝却徒增了不少白发,活脱脱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

“姐姐,你若是见到安儿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定会被吓一大跳吧!”

姜语安耐心地将那些讨人厌的白头发一根根挑出来拔了,可白头发太多了,他的眼睛又不太好,任他怎么拔都拔不干净。

泪水盈满他的眼眶,打湿了他的睫毛,倔强地在他好看的眼睛里打转。

他生气地用手指甲狠狠地从桌面上划过,在桌面上留下五条带着血渍的抓痕,仿佛只有通过指尖传递回来的疼痛,才能让他暂时忘却心里的伤痛。

若是寻常人生了白发,自然是可以依靠药物来慢慢调理,而他,却是医者难自医。

他自幼在医术的造诣上就远比其他的医者都还要有天赋,多年来潜心学习,为的不过是可以找到连骆神医都束手无策的医治自己眼睛的法子。

一年前,他翻阅古籍找到了一则从未有人试验过的法子,就是以三十六味相生相克的毒药来刺激自己早已坏死的眼部神经,使它们再生。

只是他的身体原本就十分虚弱,而这三十六味毒药的用量又极难掌控,从他逐渐增多的白发可以看出,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已是毒入骨髓。

幸而一个月前,一直在四方游历的骆神医传信回来,他在天山的一个悬崖璧上找到了一株千年难遇的阳火草,服用了此药,不但可以解了他体内的三十六味毒药的毒性,还能帮助他调神养气,为他固本求元。

姜语安绝不会轻易认命,他不甘心,不甘心还没看清这个世界,就要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时,窗外响起一阵轻柔的笛声,曲调稀松平常,不怎么惹人注意。

他的听力向来比常人要好,似乎从笛声中听出了什么,拿着屋里泛着微光的烛台,慢慢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把烛台放在窗台上,而后转身回到镜子前坐着。

不多时,一名蒙面的黑衣人飞身从窗口处跳进来,收了烛台,转身将窗户关上,来到姜语安身边单膝跪下。

“回去告诉你主子,太子已经盯上晓月山庄,此次李鹤与藏花阁不远千里来到这儿,想必也是为了晓月山庄的兵器锻造术,让你主子早点动手,小心被别人抢了先。”

此时的姜语安仿佛变了一个人,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仿佛他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深谋远虑的老者。

“是!”黑衣人跳窗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不多会儿,窗外的笛声也演奏完毕,黑夜又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姜语安抱着汤婆子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每当体内的毒素发作时,他都疼得睡不着觉,没有任何止疼的药物可以压制,他只得硬生生挺着,直到毒性暂时退下去。

体内的阵阵绞痛让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连忙将被子的一角塞进嘴里死死地咬着。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疼不能哭,不能叫,否则就会挨打,到如今长大,他也习惯了这样。

后半夜,痛得昏了过去,他倒是睡了一小会儿,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他被人打得浑身是伤,还被他们用绳子捆绑在冰冷的柱子上。

那时,他才五岁。

模模糊糊地记得,是在一次庙会上,他被几个男人抓走了,那些人以为他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便想着绑架他,向他家里勒索些钱财。

却不知,他的母亲早在生他时,就已经去世了,母亲离世不足三个月,父亲又娶了别的女子,那女子也给父亲生了儿子,父亲又哪里会记得还有他这个长到五岁才学会说话的儿子。

绑匪见没人来交赎金,对他便是拳脚相向,本来是准备杀了他以绝后患,可绑匪之中有人提议,可以让他去街上偷钱、骗钱、乞讨,总能给他们弄些钱回来。

故而,五岁的孩子便历经了这炼狱般的折磨,白日里去偷、去抢、去骗,晚上回来,那些人担心他逃跑,便将他捆绑在门外的柱子上。

刚开始他一个人在外面,会害怕得大哭,屋里的绑匪嫌他太吵,伸手便扇了他几耳光,打得他满嘴是血。

从此以后,哪怕是有打雷闪电的雨夜,他无论有多害怕,淋了雨发高烧、头痛……他统统不敢叫不敢哭,只会咬牙忍着。

没有人会在五岁的年纪期望自己早点死了来得到解脱,可姜语安那时便是这样期盼着的。

白日里走在街上行乞,看着街上走过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伴,心中满满的酸楚与悲凉。

姜语安在五岁时便学会了恨,他恨那些绑匪,更恨自己的父亲。

走着走着,只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模模糊糊地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十多岁的大姐姐,便一头倒进了她的怀里。

和花月娘初见时,便在那一日,他发着高烧,昏睡了三天三夜,是花月娘救了他。

为了给他请大夫,花月娘花光了自己辛苦攒起来的钱。

为了躲避那些绑匪,花月娘带着他从一座城市,逃到另一座城市,最难的时候两人蹲在街边和野狗抢食,去猪圈里和猪一起睡。

即便如此,姜语安也觉得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很开心,直到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

原本经过上一次的高烧,他的视力就已经出现了问题,这一场大病之后,他直接失明了。

那时,花月娘为了筹钱帮姜语安治病,不惜将十二三岁的自己卖进青楼里,为了生活,他们姐弟二人在青楼待了小半年。

虽然年纪不大,可那时的花月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青楼里的老鸨也很器重她,为了捧她成为新的花魁,还请人教她唱曲、跳舞。

也是那一年,姜语安不但失去了眼睛,也失去了在那之前的所有记忆。

他只知,自己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姐姐,叫月娘。

“姜儿,姜儿!——”旧梦就像一把长长的枷锁,压得姜语安喘不过气。

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早,花月娘守在自己床边,眼含热泪满是心疼地看着自己。

“不要!”姜语安慌张地用被子挡住自己的头,最不想让她看到的情景,却还是让她看见了。

花月娘擦去脸上的泪水,装作没事发生一样,笑道:“你害羞什么,快些起床了,大家都在等你吃早饭呢!”

“一家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快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掀你的被子了!”

姜语安慢慢将被子从头上拿下来,担忧地看着花月娘问道:“我这个样子,很丑,吓到你了是不是?”

花月娘伸手捏了姜语安的鼻子一下,笑着说道:“瞎说什么!还记得小时候小梦我们三个去茶馆里听说书的老头子讲八仙过海的故事吗?”

“嗯!”姜语安点点头,花月娘又说道,“我记得当时那个说书的老头说,吕洞兵乃是谪仙人之姿,如今在我看来啊,我的弟弟姜儿才是谪仙般的人物!”

姜语安瞧她说的眉飞色舞极尽夸张,哈哈大笑起来,花月娘将他的衣服拿来,又见他扶起身,一一为他穿好衣服,系好腰带。

“你,你与他在一起时,也是这样伺候他的吗?”姜语安还是没忍住,花月娘一直以为,自己失忆后就只记得他与她是兄妹,却不知在很多年以前,那些记忆他都慢慢找回来了。

他从未单纯地只当她是姐姐,他将她视为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可这些话,他从不敢开口说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吓坏了她。

毕竟她二十五岁,他十七岁,在她眼中,他一直都是个孩子罢了。

花月娘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没想到姜语安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果然,他们都长大了,很多事已经不是自己想瞒就能瞒得住的了。

“怎么?现在连你也瞧不起我了吗?”花月娘将头压得很低,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姜语安解释自己同李鹤的关系,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语安抬手至花月娘耳边替她将散乱的一小束头发別在她耳后,“我是想说,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就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

“我和小梦都已经长大了,我们能照顾好自己,我……我也能照顾好你,不要再为了我们,去……去那样照顾他了,回来我身边,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花月娘嗤笑一声,继续将腰带上没系好的结系好,说道:“瞎说什么?姐姐有手有脚,不用你们照顾,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好了!”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姜语安紧紧握住花月娘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我不要你做我的姐姐,我也不想再做你的弟弟,我想……”

“我不想!”花月娘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心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抬头严肃地看着他说,“姜儿,你还小,有些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姜语安还想说些什么,被忽然出现的知梦打断了,“你们俩在磨-蹭什么呢?饭菜都要冷了。”

“来了!”花月娘转身出去了。

姜语安站在原地,一颗心落进了湖里。

或许这些话现在说有些早了,可他害怕,害怕现在不说,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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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五岁的姜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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