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告诉了正在作坊炼铁的浮比斯这件事。他关了炉火,杵着拐杖拖起打造的铁假腿,步履着急,蹒跚地来到这群怪人的住处。
西南角的破烂木屋。
麦玲娜在屋外看到赶来的浮比斯非常兴奋。
她跳起来,一把抱住浮比斯说:“哥哥,你终于来了,太好了我们的小麦有救了,我知道你也会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医好小麦,但是与其什么都不做,还不如赌一把,你说是不是,哥哥?而且我会无时无刻守在这里,要是小麦有什么事,我就亲手剥了这群矮子的皮......”
麦玲娜噼里啪啦说一堆。
浮比斯都表示同意点点头,但没有说话,他单手抱了抱麦玲娜,盯着小木屋;
浮比斯头上顶着乱糟糟灰金色长发,脸上皱纹纵起,胡渣满脸,眼神似乎也没有以前坚韧,柔和了许多。
三十多岁的浮比斯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然而大半天过去了。
麦玲娜越来越着急,她在门口叫喊着:“我说你们到底行不行啊?要不然让我进去看看也可以啊,到底还要多久?当年我生他的时候,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
一名负责在门外守护的怪人听不懂麦玲娜在说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对她的意思,所以他对麦玲娜点头微微笑示意要耐心。
麦玲娜很无奈,她在门外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到底行不行啊,这群臭矮子不会对小麦做出什么事吧!哎!”
然而天,已经逐渐变黑。
浮比斯一瘸一拐回到家中,装了一袋沙丁鱼干来了。
“小麦也还没吃饭呢,不知道他饿不饿。”麦玲娜说着转头对着守门的怪人,“喂,我能不能进去给我儿子送点吃的?”
然而怪人还是没听懂,只得在那微微笑。
麦玲娜无奈,她拿着鱼干到他的面前,手舞足蹈,示意要送鱼干进去给麦克多送吃的。
怪人看明白了,但是他还是微微笑,并且摆摆手表示不用。
麦玲娜叹了口气,最后拿着鱼干要给守门的怪人吃。
怪人刚开始连连拒绝,但是后面在麦玲娜的热情下,还是接过两个鱼干,吃了起来。
时间过去了一夜。
麦克多的治疗终于结束了。
麦克多从屋内走了出来,瘦高的身躯,顶着金亮亮的头发,外加嫩白的皮肤整齐的五官,骏雅漂亮。
而且现在更是多了一双水灵纯黑色大眼睛;
麦克多站在门口,晶莹剔透的眼睛里转着热泪,他望着眼前一切,再看看自己的双亲,既陌生又熟悉。
麦玲娜见到麦克多,欣喜若狂,一把冲过去抱住,“太好了,太好了,众神保佑啊,众神保佑啊。”
往后,多恩一家就把这群矮子视为恩人。
麦玲娜每天不断给他们送土豆,苹果,玉米,贝类,烤鱼,烤面包,腌肥肉,熏猪肉,蜂蜜等等等。
丈夫浮比斯则为他们制作了许多家具,还领着大批人马,把他们的破木屋重新修整一遍。
贝雷镇的居民得知此事后纷纷登门拜访,想让他们帮忙治好自己各种旧疾。
没多久。
西南破旧木屋,变成热闹的医馆;镇里的医生利拉伯因此丢了饭碗,气得鼻孔直喷气。
这样频繁的接触,渐渐地这群矮小的怪人已经完全学会了这里的语言,文化,和生活习惯。
但是不到半年,这群人就要离开了。
他们乘着来时候的船驶向外海。
镇长很不舍,但也非常感谢他们对贝雷镇做出的贡献,他大声承诺:“贝雷镇将永远欢迎你们!”
而眼睛医好的麦克多,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好奇,他迫不及待想要看世间任何东西。
原来父亲还有有一只钳子手,原来母亲是这么的骨瘦。
原来我的里拉琴是灰色的,原来灰色就是这个样子。
原来太阳是不能用眼睛去看,原来鲜花真的像妈妈所说的那样漂亮啊。
然而。
麦克多的眼睛虽然医好了。但是他却自此每天做起了噩梦,睡不好觉,弄得整日恍恍惚惚,心神不定。
而且有时还会出现从没见过的幻觉,记忆力也有明显的衰退现象。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麦克多的脑海里多了一个问题纠缠他越来越深,“人为了什么而活?”
他开始问他母亲,“人为什么而活?”
麦玲娜放下手里的农活看了麦克多一眼:“别胡思乱想了,我明天去跟面包店老板提亲,听说他家有五个女儿,个个温柔贤惠,你现在眼睛也好了,就争取明年开春给多恩家添个小孩。”
麦克多的问题得不到解决,他去问邻居肥胖的妇人,妇人咯咯笑回答:“为了腊肉、面包、土豆、香肠和西街年轻男人的怀抱。”
他去问了路边的歌唱家,歌唱家拉着高音唱着:“为了一个舞台~”
他去问在街角相拥的情侣,结果却被男的狠狠揍了一拳。
他去问了酒馆里酒鬼,酒鬼摇晃着脑袋举起酒瓶说:“为了等我那心爱的孩子回家,来,你把它喝了,你也会明白的。”
麦克多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
他去问了镇长,镇长骄傲的说:“为了贝雷镇。”
他去问了神父,神父说:“为了天神。”
他去问了年长的学者,学者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要忘记呼吸!”
他问了父亲,父亲愣了一下,摇摇头,显然父亲也不知道答案。
麦克多几乎问遍了所有人,没有一个人的回答能让他满意,最后他被这个问题缠得完全失眠,有时候接连好几天也睡不着觉,他终日忧郁。
有一天他对着石柱说:“你生于世是为了什么?为了顶住屋顶不让它掉下来?那么屋顶呢?屋顶是为什么?为了给我们遮风挡雨吗?那风雨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提醒我们雨天要待在家里?那我们呢?我们生于世呢?父亲为了打铁?母亲为了照顾我?那我呢?今天吃熏鹿肉,明天就拉出粪便,那明天又该吃什么呢?明天吃了,后天又要怎么样?那我后天不吃了是不是就会死?那死了又会怎么样?那不死又会怎样?就算后天不死,以后也会死啊,那既然都会死,又为什么不在后天死呢?为什么非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浪费这么多食物?那既然都要死了,又为什么要生下一代?生完下一代,下一代吃饱了也会死,那人为什么要活着吃东西?人为什么要捕猎砍树?人为什么要捕鱼?人为什么要采着花哈哈大笑?人为什么那么自私?”
麦克多好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