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立刻给你安排!”
“行,等你消息。”
“这么多日军?”
李长官盯着手里刚收到的情报,手都抖了。
二十多万鬼子!北边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塞!整个华北加起来,四十万兵力压过来了!
要是这帮人一窝蜂往南冲,他这点家底,真不一定挡得住。
刚才刚拿到重炮时那点得意劲儿,瞬间凉透了,像泼了盆冰水。
“燕谋,你怎么看?”他把电报递过去,问徐祖诒。
徐祖诒没急着答,接过来一字一句看得仔细,看完了,沉默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德公……咱们,先撤吧。”
“二十多万,一半都是王牌师团,还带了个航空队——这根本不是拼人多的事儿。”
“这次鬼子学乖了,不再搞什么孤军深入。全压上来了,铁板一块。”
“撤?就这么撤了?我不甘心啊!”李长官苦笑,“徐州现在拢共六十万兄弟,全副武装,火炮堆得跟山似的!打了这么多年,终于有这家底了,不跟他们干一仗,就这么灰溜溜走?脸往哪儿搁?”
“你这和赌徒押上全部身家有啥区别?”
“难不成我还真得打个包袱回老家种地?我丢不起这个人!”
李长官心里确实有点底了——八十八师干掉赖谷支队那一战,让他看到了希望。只要火炮够多,照样能干翻鬼子!
现在他自己手里六十万兵,火炮一千多门,天天还有新炮运来。等鬼子到徐州,搞不好能凑出两千门!
这时候撤?不打一仗就跑?他咽不下这口气!
徐祖诒没吭声,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德公,打仗不是数人头。是拼子弹、拼炮弹、拼训练、拼命!咱们要是输了,这六十万人就全没了!第五战区直接就空了!”
“你看看阎老西——丢了嫡系,现在连话都说不上了。咱们要是也栽在这儿,整个中原谁来顶?”
“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可敌人增兵我们就退,那我们算什么?缩头乌龟?”
“可问题是——”徐祖诒压低声音,“我们一个兵,平均得用七条命去换一个鬼子。就算现在有点火炮,打得准吗?人家三发打中两发,咱们五发都未必碰着边儿。光听响,没用啊!”
李长官不说话了,眉头拧成死结。
“再说,徐州这片地,一马平川,连个遮挡都没有——这简直是鬼子坦克、装甲车的游乐场!”
“他们机动快,炮火猛,空中有飞机盯着。咱们呢?有些连机枪都不够数!迫击炮刚补上,能顶啥用?你那炮弹打出去,人家早趴下了,你还在那儿‘轰隆’放空炮!”
“咱们要是真在这里跟他们硬刚,六十万大军,全得埋在这儿!到时候,鬼子不用打,光是走过来,就能把整个第五战区占了!”
屋里死一般的安静。
李长官背着手,在沙盘边一圈一圈地转。
他脑子里全是画面——六十万人,像麦子一样被割倒,血染黄土;鬼子大摇大摆走进徐州,插上膏药旗,没人拦。
那不是战败,是整个战区的崩盘。
他忽然停住了。
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燕谋,你说得对……我这就给委座发电,如实上报,立刻准备撤退方案。”
“只能这样了。”徐祖诒叹了一声,“就盼着委座能看清局势,别为了面子,把人命当儿戏。”
——
江城行营。
老头子看完电报,脸都黑了。
“又是桂系——得了点重炮,就想装大爷不打了?”
可电报写得诚恳,句句是血,字字是命。
他揉了揉太阳穴,把几个参谋全喊了过来。
其中就有那脑子灵光得离谱的白建生——外号“小诸葛”,不是吹出来的,是真能算到敌人的下一口呼吸在哪。
“建生,李德邻发来密电,说日军势大,主张放弃徐州。你怎么看?”
白建生没急着回答。
他把电报拿过来,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最后抬头,轻轻说了一句:
“不是撤不撤的问题。”
“是——不撤,就真没兵了。”
他根本不用看电报——李长官发报,从来都是一式两份,一份给统帅部,另一份,早就绕过所有流程,直接送到他手上了。
可面子工程不能少。他接过电报,装模作样扫了一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手指头在桌上敲了三下,像是在盘算天大的军机,这才慢悠悠开口:
“委座,李德邻说的,真不是没道理。小鬼子素来傲得没边,可济宁那一仗,咱八十八师把漖谷那支队连皮带骨吞了,打疼了他们的脸。他们能忍?不可能!这帮孙子最吃不得亏,眼下又调了二十万援军往华中压,摆明了要秋后算账。”
老头子嘴角一抽,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攥碎。
这哪儿是来打仗?简直是来掏家底的!
“咱这边呢?七十五毫米以上的炮,工厂造不出来;步枪子弹,天天省着用还嫌不够。徐州堆了六十万人,听着是人多,可拿啥打?机枪没几挺,大炮缺弹药,连个像样的防空洞都没建完。人家天上飞机盘旋,地上坦克轰隆,一马平川的地形,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咱的兵,是用血肉堆出来的,人家那是机器碾过来的。”
这话一出,屋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走针。
意思?谁都听得懂——该撤了。
老头子没吭声。他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李德邻在前线盯着,这帮人一个个精得很,谁都不想背“溃败”的锅。
他眼神一转,盯住旁边两人:
“敬之、辞修,你们说呢?”
何长官嘴角一勾,心领神会——老头子心里烧着火,不想认怂,但又怕背黑锅,这才把球踢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急不缓:
“委座,六十万兄弟不是纸糊的,总不能听见枪响就撒丫子跑吧?打一仗,哪怕输一半,也能让全国老百姓知道,咱没跪!真扛不住了,再撤也不迟。总不能还没开火,就先给鬼子磕头谢罪。”
话音刚落,白建生猛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
“打?怎么打?六十万人说撤就撤?你当是逛庙会?后路谁管?谁断后?粮道谁护?一乱起来,就是淞沪第二回!到时候人全完了,第五战区成鬼子的跑马场,您倒好,还能坐着当官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