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面上还是笑：“哎哟，能得李长官垂青，我们这小破店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您点，想买啥？我这儿啥都有。”

李岩嘴角一勾，没绕弯：“我要重炮。”

“哐当。”

孙铭手里的毛巾掉地上了。

重炮？！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少爷确实有条暗线，能搞到大口径的家伙，但那东西……是能摆在明面上谈的？？

他强按心跳，装出一脸懵：“重炮？！军爷，您开玩笑了！那是禁运品！连军需署都碰不了，我这卖点红糖白糖的铺子，哪能摸到那玩意？”

李岩的眼神黯了下去，叹了口气：“也是，这种东西，谁会摆在明面上卖？”

他放下茶杯，准备走。

可就在起身的刹那，孙铭猛地咬牙，脱口而出：“李长官……你们真要重炮？”

李岩脚步一顿，回头，眼里忽然有光：“要！徐州快成火药桶了！要是能有二十门重炮，我们敢跟小鬼子正面硬刚！”

他盯着孙铭，一字一顿：“我们不是没子弹，是没砸得碎他们碉堡的玩意儿。”

“小鬼子也是肉长的。”他低声说，“他们挨了炮弹，也会烂成泥。”

孙铭怔住了。

他忽然懂了。

不是他在卖货。

是他，正在替一场战役，铺路。“我们这确实没重炮，”孙铭摸了摸下巴，慢悠悠道，“不过我东家认得几个洋人买卖人，你要不等等？我帮他问问。”

李岩眼睛“唰”地亮了，一步上前，嗓子都急破了：“你东家谁？能见不？我们真想要重炮！越多越好！”

桂军不缺钱，只要能弄来重炮，那等于天上掉馅饼。

谁不知道现在国内连个像样的炮都 scarce得要命？75毫米以上的火炮，全得从洋人手里抢。炮弹更是金贵，一颗顶半袋米。你家里有门旧炮，哪怕生了锈、炮管歪了，都得当祖宗供着。嫡系部队也一样，炮比命金贵。

洋人更是死攥着不撒手，能卖你60毫米迫击炮算开恩，再往上？门儿都没有。

“我东家不在国内，人在海外。”孙铭压低声音，“他在上海住过，但从不露面，没几个人知道他。查？查不出啥来。”

“哦——！”李岩一拍大腿，“难怪你能弄到这玩意儿！你东家背后是洋人吧？怪不得那些进口药，一吃就灵，感冒药三粒包治，黑市上卖疯了，多少人眼红，愣是没人敢动——人家有洋靠山！”

“哎哟孙老板，你咋不早说啊！”李岩一拍胸脯，“从今儿起，桂军地盘上，谁敢找你麻烦，我李岩第一个拿他去喂狗！”

孙铭没接话，只问：“你们要哪种重炮？”

“有就行！管它啥口径！”李岩脱口而出。

还挑三拣四？有炮就谢天谢地了。

“行。”孙铭点点头，“我回头问问我东家。但他只收硬通货——大洋、金条，或者古董玉器、字画，法币？一毛不要。你要是拿一堆纸票子来，他连门都不让你进。”

“明白！明白！”李岩连连点头，“只要能把炮拉来，要啥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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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报传到周卫国手里时，他正啃着馒头，愣是愣了半分钟。

“他们要重炮？”

他笑了，笑得有点苦。

早两年开黑市的时候，他就动过卖军火的念头——比卖药赚多了。一门105榴弹炮，甩手卖三十万大洋，炮弹再按箱卖，年年流水不断。步枪、机枪，全是现钱。

可他一打听，差点把牙咬碎。

AK？不能碰，洋人盯着呢。

毛瑟、三八、春田？贵得离谱。一把毛瑟步枪，国内卖你两百美元，人家德国造才二十来块。MP40冲锋枪，成本才24美元，你倒好，花三倍价格倒卖？

他不是傻子，更不是冤大头。

所以，军火梦，黄了。

可现在，有人真敢要重炮？

他猛地坐直身子。

那些老掉牙的火炮，在国外仓库里堆成山，锈都快长透了。炮弹贵？不，比起新造的，便宜得像白送。

关键是，卖出去，钱能进账，还能帮洋人清仓。

可……万一他们拿了炮，回头掀桌子怎么办？

周卫国捏着电报，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管他呢！

眼下最要紧的是——拿钱！

“回电，”他冷声说，“从60毫米迫击炮到152毫米重炮，全有。但价钱，不是你们能想象的。炮弹，也贵一倍。不讲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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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报回来时，孙铭手都在抖。

他抬头，声音压得极低：“少爷……真能弄到？”

“当然。”周卫国冷笑，“老规矩——法币免谈。让他们准备清单，十天后，东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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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啥？！”李长官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碗都跳了起来，“重炮？！150毫米榴弹炮？！”

他对面，李岩咽了口唾沫，腿有点软：“昌盛洋行的人亲口说的，60、81、120迫击炮全有，105、120、150榴弹炮……也有！数量不多，可……可价格吓人，少则几万大洋，多则几十万！”

屋子里死寂三秒。

接着，“轰——”的一声，像炸了雷。

满屋子军官全站起来了，有人茶杯掉地上没管，有人手里的烟卷烧到手指都不知道。

李长官脸皮抽了抽，嘴唇哆嗦着：“你……你敢拿军中大事开玩笑？”

他活了半辈子，见的最大的炮，是两门缴获的旧式75毫米野炮，炮管还裂了条缝，全军当宝贝藏着。

现在你告诉老子——有人能弄来150毫米榴弹炮？

这他妈不是做梦，是上天降神兵！

洋人不是早下了禁令？谁敢卖？谁敢运？谁敢接单？

他脑子里嗡嗡响，只剩一个念头：

要是真能搞到……

那桂军，要翻天了。那时候，德国人卖给远东二十门150毫米重炮，就这二十门，撑起了整个军界唯一的重炮团。

可后来淞沪一战，全给炸没了，连渣都没剩下。

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真正的重炮了。

大口径的玩意儿，彻底成了传说。

当年这150毫米炮一开火，小鬼子连个屁都不敢放——头三天，伤亡数字都快堆成山了，连冲锋都不敢组织。

可等这团重炮被端了，鬼子立马就横了，仗着机枪和飞机，一个联队敢打我们三个师。

现在倒好，半个师团敢跟三十个师硬刚。

凭什么？还不是仗着火力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