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那支？”

“目前还不能100%确认，但整个徐州战场，只有第二军团有重炮，可他们一直蹲在原地修工事，根本没动。”

“嗯。”寺内寿一应了一声，语气没半点起伏，就像在听天气预报，“你猜，他们是不是带着炮，一夜狂奔三百里，还刚好砸在濑谷头上？”

矶谷廉介喉结动了动。

“阁下……我请求情报部门立即核实，是否是88师。如果是……我可能需要空中支援。”

他说得慢，像在吞刀片。

可最后一句“请求援兵”——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就算真是周卫国，又能如何？

半个月前还在南京废墟里爬，能活下来三千人就不错了，还带着炮？能开动五门就该烧高香。

这帮中国兵，又不是铁打的，还能腾云驾雾？

“知道了。”寺内寿一淡淡道，“我让人查。你，稳住。别慌。濑谷没输，只是挨了两颗炮弹——这不算事。”

电话挂了。

矶谷廉介站在原地，窗外天还没亮。

他突然想，中国人最可怕的地方，从来不是枪炮。

是他们……总他妈不信命。

而且，他心里门儿清——上头那帮人压根儿不待见他，连口热饭都没给补过。

就冲这点，他觉得濑谷支队再差也崩不了。

只要飞机一来，翻盘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甚至能把那帮被帝国吹上天的中国佬，直接按进土里。

“对了……要是能动用特殊弹，那就更好了。”他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寺内寿一眉头一拧，没吭声，也没点头，但也没拦。

“行，我让情报组立刻查。飞机半小时后升空。”

矶谷廉介一听，立马绷直身子：“哈依！谢司令官阁下！”

“嗯。”寺内寿一声音平得像没风的湖面，“我等你捷报。坂本支队已经拿下了临沂，正往徐州杀去。板垣刚打电话来问，你们到底在哪儿磨蹭？——人家是来配合你们的，不是来替你们擦屁股的。”

这话听着像闲扯，可每一字都像刀子，刮在矶谷廉介的脸上。

你不是一直嫌板垣征四郎不如你？现在人家都打到临沂了，你还在济宁原地踏步？谁弱谁强，一眼就能看穿。

“哈依……是属下失职，给司令官添麻烦了。”矶谷廉介脑袋低得快贴到胸口，连大气都不敢喘。

“呦西，矶谷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电话一挂，指挥部的空气瞬间冻成了冰碴子。

没人敢说话，连咳嗽都憋着。

所有人都知道——矶谷廉介的火山，快喷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吼：“给濑谷启接线！”

“哈依！”

不到五秒，电话通了。

迎接他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他妈是不是傻？！废物！废物！连一群中国步兵都拿不下？害得老子被司令官当众扒皮！你个脓包！你行你上啊！你连个土堆都打不穿！”

骂声像炸雷，砸得整个指挥所的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好，骂的是他，不是咱。

电话那头，濑谷启只敢一个劲儿低头：“对不起，阁下……是我无能……我该死……”

骂完，矶谷廉介喘了两口粗气，才压着火说：“对面大概率是周卫国的八十八师。人不多，但够硬。不过——飞机一到，半小时后轰炸，配合炮火，一次清场。”

“还有——坂本支队攻下临沂，直扑徐州。”

他没再多说一句。

聪明人，一听就懂。

濑谷启耳朵一烫，脸都白了：“哈依！师团长放心！我这就拼了老命，绝不会再让您丢脸！”

两人又说了几句，电话挂断。

“告诉福荣，给我顶到天亮！飞机一到，立刻反击，一个不留！”

“哈依！”

战场，死寂。

炮弹落下的轰响，像巨锤砸在每个人的胸口。

十五厘米重炮一开火，连105毫米的家伙们都自动闭嘴，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卧槽……这哪是打仗？这是天神发怒啊！”524团有人蹲在战壕里叹气，“我咋就没去炮兵营呢？早知道这玩意儿这么威风，我宁可天天扛弹药！”

“你？就你那眼神，坐标能对上不？”

“别逗了，你小子胳膊细得像柴火，能扛得动一发炮弹？”

“说真的，还是炮兵大爷最带劲儿。”

这话一出，满战壕的人齐刷刷点头。

要不是这些炮，他们这群血肉之躯早被炸成渣了。

“天亮了。”

赵蒙生抬头，东方泛起一层灰白，硝烟吞没了月亮，只剩太阳在云缝里挣扎着露头。

“飞机快来了。”

“啥？天亮了？！”

“都趴好！别探头！”

其实也没啥好躲的——单兵坑浅得像狗刨，防线歪得像醉汉走路。撑个面子而已。

“飞机呢？！飞机怎么还不来？！”濑谷启在掩体里吼得脖子都青了。

重炮打不响了，山炮被掀翻了，野炮还在路上打转，连机枪阵地都成了靶子。

他的武器，十成里去掉了八成。

再不来飞机——他今天就得当炮灰。

“估计……快了……”旁边的赤柴八重藏额头直冒汗，赶紧应和。

“妈的，这群航空兵是睡死在天上吗？！”

——另一边，八十八师炮兵阵地。

赵光也撸起袖子，和大伙儿一块儿扛弹药。

一百多斤的炮弹，搬得他满手血泡。

可师座说了——弹药管够！炮管打红了就换！别省！

这群炮兵以前抠抠搜搜一发一发地数，今天简直爽上天。

“操！这才叫打仗！他娘的，痛快！”一个老炮兵抹了把汗，笑得跟捡了钱似的。

“打到敌人裤衩都没了！”王虎一屁股瘫在临时搭建的炮位边上，两条胳膊像灌了铅，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一晚上光是搬弹药，他手心都磨出血泡，腰都快断成两截。

“他妈的，这辈子没打过这么爽的炮！”他喘着粗气咧嘴笑，“五年炮兵，都没今儿这一夜干的多，真他娘的过瘾！”

一脚踹在他腿上，赵光拎着两箱炮弹走过来，声音跟铁块似的：“别躺了！死不了就爬起来！小鬼子还等着咱们送他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