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国又把目光投向远处——那边,炮火还没歇,枪声像疯狗一样乱咬。
“老子干掉五个!够本了!”
“俺干掉仨!赚了!”
“兄弟们,拼了!一个换一个,两个就是白捡!”
“小鬼子,老子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来啊!”
一个伤兵子弹打空,抱起三颗手雷,嗷一声冲进敌群。
轰——!
火光炸开,十几条命瞬间抹平。
“突击!突击!统统杀光!”日军指挥官也红了眼,督战队刀都举起来了,后退一步,立马砍头。
他们死了一千多,尸堆得比城墙还高。可上面的命令是铁的——拿不下阵地,全家陪葬。
没办法,只能往前冲,拼了。
“排长,没子弹了!”
“我也空了。”
“我这连最后一颗都喂了鬼子。”
排长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嘴笑:“弟兄们,旅座他们该撤了。咱们,该去跟阎王爷报到喽。”
七八个伤兵围在一起,每人分了三颗手雷。没人哭,没人抖,全咧着嘴笑。
“来世,咱还做兄弟!”
“冲啊——!”
吼声震天,人影冲进敌阵。
轰——!!!
烟尘翻腾,几十个日本兵连哼都没哼,直接上了天。
正划到江心的周卫国猛地抬头——远处浓烟冲天,枪声,戛然而止。
他没动,也没喊。就那么盯着,眼里滚下一滴泪,没掉进江里,全咽回去了。
“兄弟们,走好。”他声音轻得像风,“我周卫国发誓,一个不剩,全替你们宰了。”
旁边的方胜利听得脊背发凉。他想起之前周卫国抱着毒气弹,嘴角那抹笑——那不是疯,是把命撕了,拿去喂火。
他知道,小鬼子这回,要被扒层皮。
“靠岸了叫我。”周卫国扔下一句,转身望江,整个人像座冰雕,一动不动。
……
天刚蒙蒙亮,日军踏进大胜关,全都傻了。
满地是尸体,两千多具,摞成堆,炸得七零八落,肠子挂树上,脑袋滚进沟里,有的连手都没了,还死攥着刺刀。
几个小兵当场趴在地上狂吐,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谷寿夫来了,脸色白得像鬼。中岛今朝吾也怔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八嘎!这些猪猡,竟然用毒气弹?!这比野兽还畜生!我要他们血债血偿!”谷寿夫一拳砸在墙上,指甲都裂了。
“谷寿君,冷静点。”中岛低声劝,“这事儿遮不住,必须报上去,总司令会定夺。”
“冷静?”谷寿夫冷笑,“我师团死了几千人!这些孩子死得连全尸都没!你叫我冷静?!老子不冷静了!”
他甩手就走,边走边吼:“全师团听令!进城后,鸡犬不留!男人砍了,女人轮了,屋子烧光!让支那人知道,什么叫天罚!”
朝香宫鸠彦王接到消息,只点了点头,没吭声。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懒得管。金陵的金子、银子、女人、宝贝,他早就馋得流口水了。
没人拦,没人管。
谷寿夫像疯狗一样冲进南京,全师团跟着疯。
烧、杀、奸、掠。
其他师团看见了,也不甘落后,一个个跟饿狼似的扑进城里。
整座城,活生生变成了阎王殿。
而江对岸,周卫国听着那边传来的哭嚎,听着火光爆裂,听着女人的尖叫,听着孩子的哀叫。
他没哭,没骂,只是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走。”他回身,声音像淬了冰,“北上。找鬼子,一个一个,慢慢算账。”
他最后看了一眼金陵。
然后,转身,带队,消失在晨雾里。“周卫国?周继先老爷子的崽?”常光头抖了抖手里那张纸,抬头瞅了眼面前这年轻人,眼睛一眯。
“对,”男子毕恭毕敬,“军校一期的,成绩拔尖,被送德国深造,结果仗打起来了,急着回来。淞沪一战打得漂亮,张治中直接点他当522团团长。”
“金陵那会儿,光华门死扛日军,唐生智一高兴,把他推上262旅旅长的位置。”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现在是咱八十八师最硬的那块骨头。”
常光头“嚯”地笑了,一拍大腿:“哎哟喂!这不是我亲带出来的娃嘛!老子教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他脸一沉,又啐了一口,“可那唐生智算个啥?金陵城都他妈快塌了,他倒好,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现在躲着不敢露头,是怕老子一枪崩了他?”
“娘的,一个少将都舍得塞他手里,我这儿连个旅长都抠抠搜搜,我倒还舍不得?”他一拍桌子,“来人!马上发电报!周卫国,升!八十八师少将师长!兵员自己想办法!再拨十万大洋——现大洋!不打欠条!”
他心里清楚,这十万大洋,已经是他能掏的极限了。
钱袋子早就被掏空,嫡系部队伤亡惨重,活下来的也跟破筛子似的,要补枪、要买弹、要配药,全得砸钱。可钱?早分给自家亲信了。
周卫国?后几期的,跟自己不亲,顶多算个能打的兵。能给编制加十万块,已经是仁至义尽。
要是别人?可能连这十万块都悬。
“是!”副官立正,扭头就跑。
电报发出去没俩钟头,刚过江,在汊河镇歇脚的周卫国,就被方胜利一把拍醒。
“师座!喜讯!电报到了!您升师长了!少将!恭喜发财啊!”
周卫国眼皮都没抬,捏着电报看了半天,冷着脸:“人呢?枪呢?炮呢?就十万块?你拿这钱能买多少子弹?能招几个兵?”
“真特么抠门。”他把电报一扔,“说白了,一个空壳子,外加一堆纸币,还指望我靠它打鬼子?”
“可师座,您才二十出头啊!少将师长!”方胜利挠头,“咱们那批老同学,现在还在少校坑里爬呢!”
“少扯这些没用的,”周卫国嗤笑,“真当我是自己人,能光给个头衔?至少得补个营、添个连!现在呢?光杆司令一个,连个炊事班都没有!”
他站起身,扫了一圈屋里这几十个灰头土脸的老兵,语气却稳得像块铁:
“老方,你去管262旅。灵甫,264旅交给你。”
张灵甫没吭声,只是点了下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