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满大街乱窜的，就数他官最大，腰板最硬。
半天工夫，教堂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上千溃兵，外加一窝自发来当兵的青壮，硬是把教堂挤成了人肉罐头。
“报告长官！炮兵营战防炮连报到！”
“高射炮连归队！”
“榴弹炮连，就剩十个人，但还活着！”
“工兵营！三十八人，带了十把洋锹！”
“卫生队！十七个大夫，三筐纱布！”
周卫国眼睛亮了——八十八师虽然被打成碎肉，可骨头还没全断！这些老兵，都是能压舱的宝贝。
“好！太好了！”
他拍大腿：“现在，你们立刻自己组班子，把建制重新立起来！”
“长官……”高射炮班长刘元硬着头皮：“咱……没炮了。”
“没炮？”周卫国咧嘴一笑，“那玩意儿我给你找。现在，你们先拿迫击炮练手。”
他指了指教堂后头——三十门六〇迫击炮，码得整整齐齐。
炮兵们傻眼了。
这玩意儿，跟烧火棍似的，打起来连后坐力都轻，比端枪还顺手。
“成！就它了！”
正说着，徐虎悄悄凑过来，压着嗓子：“团座……遇上刺头了。”
“嗯？”
“三百多个粤军，死活不听招呼，吵着要自己走。”
周卫国眼神一沉，二话不说，大步往前走。
人群里，三百多穿蓝灰军装的兵，扛着枪，梗着脖子，像一群不服管的野狗。
“粤军？一五六师的？”
周卫国往前一站，声音像刀子刮过铁皮：“谁说了算？站出来！”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手不自觉摸上枪栓，但看见周卫国那肩章，又都缩了回去。
一个满脸横肉的少校站出来，腰杆挺得笔直：“一五六师九三二团代理营长，赵光！”
“为啥不收编？”周卫国盯着他。
“你无权收编友军！擅自抓人，是抗命！”
周卫国笑了，笑得瘆人。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啪地拍在赵光胸口：“自己看清楚！光华门，从现在起，我就是阎王爷！你们不听我号令，就是破坏防线，是叛国！别说你个少校，你们师长李江来了，今天也得给我跪着听令！”
他压低嗓音，几乎贴着赵光的耳朵：
“我今天留你们性命，是念你们在光华门守过，没当孬种。再敢叽歪，老子立马毙了你们，省得你们死后连个埋的地方都没有。”
话音一落，身后警卫连“哗啦”一片拉枪栓，几十条枪口齐齐对准这群人。
全场死寂。
连风都不敢吹了。
赵光喉结滚动，脸色白得像纸。
“长官……我们……是奉命撤退……”
“撤？”周卫国猛地抬手，一指远处城墙方向，“你睁眼看看！城里几十万百姓，连饭都吃不上！挹江门堵着人，日军马上到！你撤？谁挡枪？谁断后？你他妈真以为我乐意在这儿等死？”
他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如裂帛：
“老子是不想活了才留！可我不留，老百姓全完！你选！要么滚过来当兵，听我调遣，守这一道门！要么——”
他一挥手，枪声炸响。
“砰！”
一颗子弹打在脚边，土渣四溅。
“现在，我就毙了你这怂货，换别人上来管！”
赵光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看着那一张张年轻却麻木的脸，看着那三十门迫击炮，看着那群穿着灰军装、却像钢钉一样站直的兵。
他知道，周卫国不是说假的。
他真敢开枪。
他，没得选。
“……我，听命。”赵光低声，咬着牙，终于弯下腰。“522团、523团、524团。”周卫国在纸上一笔一划地记着，写几个字就停一下，像是怕漏了什么。
任命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是262旅旅长，名义上管两个团：523和524。可实际上，522团他也一手攥着。换句话说，他一个人，压着三个团的摊子。
德械师这名字听着唬人，听着像照着德国佬的模子刻出来的。可人家德国一个师上万八千人，大炮坦克堆成山。咱这儿？能凑出一万二就烧高香了。很多杂牌军，一个师还不到七千人，连饭都吃不囫囵。
八十八师原本两个旅、四个主力团，外加两个补充团，全是捡来的旧枪烂炮，当备用队用。算下来六个团，每团两千来号人，凑个一万二勉强够数。
现在他手里捏着三个团的番号，那不就是能拉出六千人马？这规模，都快赶上某些杂牌军整个师了。
要是这六千人全揣着自动步枪、机关枪，背上炮弹箱，腰里别着手榴弹……那不就是现代军团的雏形？
周卫国一想到这儿，心口直发热，手都忍不住抖了。
“522团团长，方胜利。”他嘴上念着，“523和524……找谁管？”
眼下他身边连个像样的校官都凑不齐。唯一上过战场的少校，是赵光——那小子是从粤军投过来的，心里还憋着气，生怕被当炮灰。要是真提拔他当团长，怕是第二天就带人溜了。
信得过的，还是原先522团的老底子。可那些人，班长排长一大堆，连个连长都挑不出几个，骤然塞进团长位子，底下人能服？肯定炸窝。
好在他还有几个教导总队调过来的兵油子，打过仗，懂规矩，就是人太少。
“算了，523和524，先我自己顶着。”他一拍大腿，“先配几个副官，等仗打几场，有能耐的自然就冒头了。”
“虎子！”
“到！”
“把新整编的一营，全编进522团，归方胜利管。告诉他，人在阵地在，鬼子敢迈一步，就让他拿命填。”
“是！”
……
方胜利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任命书，盯着看了足有三分钟，眼睛都没眨一下。
纸上字是周卫国亲手写的，歪歪扭扭，连个公章都没有——这哪是正规公文？分明是草稿纸随手抄的。
“我……当团长了？”他声音发虚，跟梦游似的。
“是啊，团座，现在您是旅座了，522团这块牌子，就归您了。”徐虎笑得牙都露出来了，“这批人，五百号，都归您了。”
他指了指身后那群人——原本是溃兵，现在全换上了AK-47，腰板挺了，眼神亮了，活像刚吃饱的狼。就是军服五花八门，有的穿着缴获的鬼子皮，有的还套着百姓的蓝布衫，像个丐帮突击队。
“行，替我转告旅座，”方胜利把任命书折好，塞进兜里，“人在，阵地在。鬼子想过来，先踩着我的尸首。”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