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尝小菜只是掩人耳目，实际是布置任务。
这绯闻不仅麻痹了对手，还为工作提供了掩护。
他立刻放下心来，说道。
“明白，我保证完成任务。”
日子还是那样，顾长风仍是办公室里的透明人，每天整理文件，偶尔被张伟调侃。
但他能感觉到，镇政府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
钱大勇笑容少了，来回踱步更频繁，烟灰缸换得更勤。赵德柱的奥迪出现在镇政府的次数也明显增多，每次都是直接去钱大勇办公室，待很久才出来，脸色一次比一次沉重。
偶尔在楼道遇见，钱大勇像在猜测：这小子除了靠女人，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顾长风一律装傻，点头问好，然后迅速离开。
一天下午，顾长风正对着一份报表犯困，口袋里那个旧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顾大哥？我是省报小刘，上次多谢您了，能通话吗？有点东西想请您听。”
顾长风立刻清醒，小刘记者，他怎么找到这个号的？想起上次见面时自己随口报过这个不记名的备用号码。
他左右看了看，办公室里其他人各忙各的，张伟正看手机短视频，他揣上手机溜进卫生间隔间，反锁门后回拨电话。
电话接通，小刘快速说道。
“顾大哥！没打扰您吧，上次多亏您提醒，虽然设备被扣、资料被删，但我们没白跑，我们后来托关系接触到造纸厂一个姓孙的车间主任，昨晚请他喝酒，他喝多后说了不少！”
顾长风屏住呼吸。
“他说什么了？”
“我们偷偷录了音，虽然有点杂，但信息量很大，他说了他们怎么在雨夜通过暗管往湖里排浓水，怎么在环保检查前用自来水稀释排污口，还提到打点上面的人，虽然没直接点名，但说了很多事情。”
顾长风手心出汗了，虽然只是零散的酒后之言，但指向非常明确。
“录音安全吗？”
“原件备份了好几次，我剪了一段最关键的发您邮箱了，您听听，千万小心！”
顾长风道谢后挂断电话，在隔间里深呼吸几次，登录邮箱下载音频，插上耳机。
耳机里传来嘈杂的劝酒声和碰杯声，然后一个醉醺醺的男声断断续续说：
“检查？那都是走个过场，提前三天就知道了！清水管子一开，稀释一下！糊弄过去呗！”
“孙主任厉害啊，这都能摆平？上面有人打招呼？”
“废话！镇上的钱能白拿？县里环保的王大队，他那小舅子就在厂里挂名领工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叫应急排放口！下雨天哗哗一排，谁都不知道！湖那么大，稀释了谁都查不出来！”
音频到此为止。
顾长风反复听了几遍，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心里。
虽然没直接点名，可是线索几乎明摆着。
这东西非常烫手，直接交给苏清影？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是不信任她，她在百安镇还没站稳，证据交到她手里目标太大，容易走漏风声。
万一她身边有眼线，或处理中出问题，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可能给她带来危险，必须让它发挥最大效果，且绝对安全。
顾长风迅速思考，直接实名举报太危险，匿名举报，怎么才能彻底匿名，让对方无从查起？
他想起刚考进来时在邮政所做过临时工，熟悉流程。
平信，尤其是跨市投递的平信，只要不太可疑，一般不登记详细身份信息，分拣简单，很难追踪源头。
对，就用最原始的方法！
他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像平时一样上班下班，等到周末，他借口回县里看父母，实际坐班车去了邻市云川市。
在市里，他找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小网吧，开机后将音频拷贝出来，用冷静客观的语气写了一份简短说明，突出两个关键点。
文字用网吧电脑自带字体打印，确保无法通过字迹或墨迹追踪。
他买了几个普通牛皮纸信封和信纸，在不同邮局买了三张不同邮票，将复制音频的U盘和打印材料分别装进信封。
收件人分别是：云川市纪委信访室、云川市环保局局长办公室，以及小刘记者提供的他老师，省报一位资深调查记者的邮箱地址。
投递时，他选了三个不同区域、人流量较大的邮政所，趁中午工作人员换班或忙碌时，压低帽子，快速将信塞进邮筒，立即离开，全程避开摄像头。
做完这一切，回到百安镇，顾长风浑身疲惫，但心里踏实了许多，接下来就是等待。
先是镇政府里开始有小道消息流传。
“听说了吗？市纪委好像收到关于咱们镇某企业的举报信了。”
“何止，市环保局也动了，据说局长在会上发了火，说要严查！”
有一次，顾长风去给钱大勇送文件，刚敲开门，就听见钱大勇对着电话低吼。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必须给我查清楚，信是从哪儿寄出来的，查不出来，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见到顾长风进来，钱大勇挂断电话，死死盯着他，像是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顾长风心里一哆嗦，脸上却堆起惶恐和无辜。
“钱镇长，您要的文件，我刚才仔细看过了，一点也不少，都给您放这里了。”
钱大勇一把夺过文件，没好气地挥挥手说道。
“行了行了，放这儿，你马上给我出去！”
顾长风如蒙大赦，赶紧退出来。
就连苏清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叫顾长风去办公室的次数多了些，有时是安排工作，有时却像是随口闲聊。
“长风，最近镇上好像有点不太平啊？”
顾长风心里一跳。
“镇长，我没太注意，就是觉得钱镇长他们好像挺忙的？”
苏清影看着他那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睛，忽然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啊，是挺忙的，可能是上面有什么新精神吧。”
她顿了顿，说道。
“不过也好，有些人忙起来，就没空总盯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你说对吧？”
对于顾长风来说，苏清影的这个问题或许就是一个机会，一个改变自己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