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面小卖部门口，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靠在摩托车上抽烟，见他回头，立刻扭过头，假装看小卖部挂着的招牌。
那摩托车的颜色，好像刚才在村口也瞥见过一眼？
顾长风心里咯噔一下，不是错觉，真有人盯着他！
他不敢再停留，骑上破车直奔镇政府，一路上，他总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好像那双眼睛一直黏在后面。
直到冲进镇政府大院，看到门口那俩无精打采的保安，他才稍微松了口气，但手心里全是冷汗。
对方这是把他当成重点目标给盯死了，连他偷偷下乡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还查个屁，人还没到，对方清场的人都就位了。
村民被威胁得不敢开口，线人可能直接被物理消失了，自己还被无缝监视。
这压力，比面对钱大勇的鸿门宴、比应付李大海那群老头老太太可大多了，那至少是明刀明枪，这可是暗地里的冷箭，防不胜防。
回到办公室，他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笔记本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和一肚子憋屈。
张伟端着茶杯晃悠过来，斜眼瞅了瞅他空白的本子，又看看他惊魂未定的样子。
“咱们的大忙人这是下基层体验生活回来了？咋样，收获不小吧，瞧这一头汗，累着了？”
那语气里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现在全镇府都知道他是吃软饭的了，张伟这种钱大勇的铁杆，自然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顾长风没心思跟他斗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嗯，累了，歇会儿。”
“是得好好歇歇。”
张伟阴阳怪气说道。
“别累坏了身子，领导该心疼了。”
顾长风闭上眼，懒得理他。
这调研根本进行不下去，跟苏清影说被吓破胆了，查不了了？
那这顾少的人设还不当场崩塌？而且估计第二天就得被钱大勇找个由头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
可不汇报也不行，苏清影等着要情况呢。
硬着头皮，磨蹭到快下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蹭到镇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
顾长风推门进去，苏清影正在看文件，抬头见他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挑了挑眉说道。
“怎么了？调研不顺利？”
顾长风苦着脸，把今天的遭遇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一点没隐瞒。
当然，略去了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的细节，只强调了对方的防范严密和手段下作。
苏清影听着，说道。
“威胁村民？盯梢政府工作人员？他们真是无法无天了，看来，这百安湖里的鱼，比我想的还要大，还要凶，你感觉盯着你的人，有什么特征？”
“就戴着鸭舌帽，骑个摩托没看清正脸，感觉挺壮的，对了，那摩托车好像是红色的，挺旧。”
苏清影忽然问道。
“你觉得，会是造纸厂那个保安队长的人吗？就你说的那个彪哥？”
顾长风一愣，脑子里闪过彪哥那张横肉脸和他手下那帮人。
“十有八九，除了他们，谁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苏清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顾长风心里没底，试探着问。
“镇长，那接下来我这调研还怎么搞？根本没法接触群众啊。”
苏清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点嫌弃？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这点困难就打退堂鼓了？方法总比困难多，他们防着你，你就不会想点他们防不住的法子？”
顾长风被噎了一下，心里吐槽：您说得轻巧，他们防不住的法子？我总不能挖个地道进村吧，或者隐身？
“那，请镇长您指点指点？”
苏清影却卖起了关子，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自己想去，这点事都要我手把手教，那不是有点过分了？”
顾长风无语。
他垂头丧气地从镇长办公室出来，感觉自己前途一片黑暗，这假少爷当得，也太憋屈了！
走到大院门口，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没看见那辆红色摩托和鸭舌帽。
但他刚推着自行车走出没多远，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来了！
只见街角拐弯处，那辆红色的摩托车尾灯一闪，迅速消失不见，还真阴魂不散！
顾长风骂了一句，蹬上自行车，拼命往租住的农民房骑去，现在只想赶紧躲回屋里。
这日子，天天被人当贼一样盯着，这哪是体验生活？这简直是谍战片，还是那种随时可能活不过下一集的！
顾长风被那摩托车盯得火大，蹬着破自行车拐进了镇政府后街那家他常去的小面馆。
“老板，老规矩，一碗牛肉面，加个蛋。”
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找了个最角落的位子瘫坐下来，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面还没上来，旁边一桌人的聊天声飘进了耳朵
那桌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看着都挺年轻，穿着冲锋衣或休闲夹克，不像本地人。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正激动地比划着。
“绝对是大新闻，我学长在省环保厅实习的时候看过内部简报，提到过云川这边有群众持续反映污染问题，但下面的回复都是已处理、已整改！糊弄鬼呢！”
另一个稍微年长点的男人压低声音说。
“小点声，刘记者，咱们这次是暗访，暗访懂吗？还没摸清楚情况呢，别咋咋呼呼的。”
边说边警惕地扫了眼四周。
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则皱着眉头翻看手里的单反相机，小声抱怨。
“王哥，咱们都转悠大半天了，拍的净是些边角料，那个百安造纸厂围墙老高，还有狗，根本靠近不了，问了几个人，一听是问湖的事，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怎么搞啊？”
顾长风心里猛地一跳，省城来的？环保杂志？记者？暗访？
他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身体却假装疲惫地靠着墙，眼睛眯着，一副快睡着的模样，其实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那个被称作“王哥”的板寸头叹了口气，嗦了口面说。
“难搞也得搞，主编可是拍了桌子的，关键是得拿到实锤证据，不然人家一句这是非法采访，就能把咱们怼回来，搞不好还得被扣设备。”
顾长风心里明白，这几个人，或许就是打开眼前僵局的路子，自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只要有机会，那就绝对不能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