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初望着月光下李元棋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心念电转。
方才的那个吻,和他那句“不喜欢欺骗”的警告,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硬碰硬是死路一条。
既然要应付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不如主动出击,将这潭水搅得更混,转移他的注意力。
“王爷。”
她故作不经意地提起,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学问的痴迷。
“今日沈状元送的那本《救时要略》,我浅读了几页,确实受益匪浅。”
“书中详尽罗列了历朝大赦之令的得失,引经据典,很有参考价值。”
李元棋深邃的眸光微微一沉,唇角的弧度却依旧温和,看不出喜怒。
“小初儿对这些陈年旧案,很感兴趣?”
“当然!”
慕怀初的眼睛亮了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
“沈状元此举,想必是希望朝中那些沉冤未雪的旧臣,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吧?真是用心良苦。”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飞快地瞥着李元棋的神色。
来吧,接住我抛出的橄榄枝!沈彦之想救人,你也想培植自己的势力,你们完全可以合作!
然而,李元棋听完,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
那笑声在夜风里,淬着冰。
“小初儿,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么?”
慕怀初的心咯噔一下。
“王爷……何出此言?”
“那状元郎的心思,本王在金殿之上便已看穿。”
李元棋的语气依旧温润如玉,可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看透猎物般的锐利。
“他有心为那些人翻案,本王自然乐见其成。”
“啊?”慕怀初彻底懵了,“那您……”
“本王在意的,不是这个。”
话音未落,他忽然向前踏出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极致,他身上清洌的白茶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霸道地将她笼罩。
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面颊。
“本王在意的是,”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危险的磁性,“你,为何要替他说话?”
警报!
慕怀初脑中的警铃瞬间拉到满格!
完了,这该死的醋王又上线了!而且这次的酸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具攻击性!
“我没有为他说话!”她几乎是立刻摆手,急切地否认,“我只是单纯觉得,那本书写得好!”
“只是觉得书好?”
李元棋的目光如鹰隼,死死锁住她的眼睛,仿佛要钻进她的灵魂深处。
“那你觉得,送书的人,如何?”
那一刻,慕怀初感觉自己像被巨蟒盯上的兔子,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
这哪里是什么甜宠文男主!
这分明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本尊!
“沈状元嘛……”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每一个字都在舌尖上反复斟酌,“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品性高洁,但是……”
“但是什么?”
李元棋又逼近一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强大的压迫感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精心准备的话术瞬间崩塌,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她脱口而出:
“但是他没你好看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慕怀初想当场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到底说了什么虎狼之词!这是策略?不,这是屈辱!
可出乎意料,这句堪称屈辱的奉承,效果却立竿见影。
李元棋周身那股几乎要将人撕碎的寒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愉悦与……显而易见的得意。
“哦?”
他微微挑眉,尾音上扬,带着一丝玩味。
“本王,比他好看?”
慕怀初的脸颊烫得能煎熟鸡蛋,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我……我的意思是……”
“小初儿的意思,本王明白了。”
李元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抬手,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发烫的脸颊,声音重新染上了平日的温柔宠溺。
“你说得对。”
“本王确实比他好看得多。”
慕怀初:“……”
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自恋!
“既然小初儿只是欣赏他的才华,那本王便放心了。”
李元棋忽然低下头,温热的唇贴近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
“记住,你是本王的。”
“你的眼睛,你的心,你看的,想的,都只能是本王。”
说完,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带着宣示意味的轻吻,随即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步履从容,却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强势。
慕怀初呆呆地立在原地,指尖抚上额头被吻过的地方,那里的皮肤依旧滚烫。
这个男人的占有欲,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让人又沉溺,又窒息。
她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明天,又将是如履薄冰的一天。
……
次日清晨,慕怀初依约来到永乐署。
还未走近,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停住了脚步。
永乐署门前,竟成了一处孔雀开屏的斗兽场。
乌泱泱的挤着一大群男人,年纪从弱冠到而立之年不等,一个个衣着光鲜,气宇轩昂。
有身着华贵锦缎的世家公子,熏香浓得能呛死人。
有手持折扇的青衫书生,故作风流地吟诗作对。
更有身穿劲装的武将子弟,挺直腰板,展示着自己健硕的身材。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那双看向永乐署大门的、充满了热切与野心的眼睛。
慕怀初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是……京城大型相亲角?”
她正惊疑不定,便见永乐署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长公主李元樱铁青着一张脸走了出来,那双凤眸里压着火山喷发般的怒火,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杀气。
紧随其后的陆之舟,脸色更是绿得堪比翡翠,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已在暴怒的边缘。
“殿下!”
“长公主殿下!”
见到李元樱,门外那群男人瞬间沸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嗡地一下围了上去。
“殿下,在下户部侍郎之子,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殿下,在下乃翰林院编修,若得殿下青睐,必为殿下拟尽天下美文!”
“殿下,看我!在下将门之后,可为殿下冲锋陷阵,护您一世周全!”
嘈杂的表白声、吹嘘声此起彼伏,场面之混乱,比最热闹的东市还要夸张三分。
慕怀初看得瞠目结舌。
好家伙,皇帝这是下了死命令,把全京城但凡喘气的适龄未婚男性都给薅过来了?
李元樱被围在中央,动弹不得,眼中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着皇家长公主的体面,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诸位厚爱,本宫心领了。今日公务繁忙,改日再……”
“殿下无需操劳!”一个油头粉面的锦衣公子抢着打断她,“殿下只需貌美如花,俗务尽可交由我等!”
“对!殿下,您看我如何?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定能与您红袖添香!”
眼看李元樱的耐心即将告罄,下一秒就要拔剑砍人,慕怀初赶紧挤进人群,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殿下!”
李元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署内冲。
“都给本宫滚开!本宫要办公了!”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大门,李元樱立刻怒吼道:“关门!放狗!”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外面那群狂热的追求者和喧嚣隔绝。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慕怀初喘着气问。
李元樱烦躁地扯了扯衣领,一脸的生无可恋。
“昨夜,皇上派人传话,说要为本宫广撒英雄帖,凡京中家世清白、尚未婚配的适龄男子,皆可来永乐署‘拜会’本宫。”
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与愤恨。
“这哪里是拜会?这分明是把我当成集市上的货物,当众叫卖!他就是要让全天下都来看本宫的笑话,逼我就范!”
慕怀初瞬间明白了。
皇帝这一招,实在是阴损至极。
明为爱护姐姐,实则用这种方式羞辱她,消磨她的威望,逼她放弃手中的权力。
“殿下,您先别急。”
慕怀初看着门外依旧不肯散去的人影,眼珠一转,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型。
她唇角微微勾起。
“我觉得,这未必是件坏事。”
“嗯?”
李元樱猛地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