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传来的钝痛催促着慕怀初清醒。
在几次沉重的呼吸后,慕怀初费力地撑开了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并蒂莲的芙蓉色帐幔。
那针脚歪歪扭扭,走线七零八落,丑得惊心动魄。
这丑法……竟跟她写废的那本《腹黑王爷的掌中宝》里,对女主闺房的描述,一模一样。
“艹!”
她喉咙里挤出一声暗骂,本能地抬手摸向剧痛的后脑。
指尖触到一片湿滑、黏腻、温热的触感。
她僵硬地抽回手。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猩猩红。
满手是血。
穿书就算了,开局就送“头破血流”大礼包?
这本小说的女主慕怀初明明是百宠千娇的太傅之女、宁安王妃。
怎么会受伤呢?
“小姐!您怎么醒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贴身丫鬟朱鹮端着水盆进来,看清她睁着眼,一张脸“唰”地惨白如纸。
那表情,不像是惊喜,倒像是惊吓。
“怎么,我醒了你好像很不高兴?”慕怀初一头雾水。
人家穿越醒来,丫鬟不都该是谢天谢地、喜极而泣吗?
慕怀初觉得,她的穿书好像处处不按套路来。
朱鹮慌忙放下水盆,水花溅湿了她的裙摆也顾不上。
她猛地扑过来,死死按住慕怀初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
“小姐别出声!千万别出去!”
慕怀初被她按得伤口一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了?”
“外面……外面全乱套了!”朱鹮的声音压得极低,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
“长公主……殿下带着人闯进府里了!”
“手里还拎着刀,说要……说要杀了您!”
长公主?
李元樱?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慕怀初脑子里“嗡”地炸开无数剧情碎片。
不对!
按照原书的进度,原主现在还没正式嫁给宁安王,甚至都没资格面见长公主。
那个高高在上、戏份不多的女人,怎么会提着刀杀上门?
“她疯了?”慕怀初挣扎着想坐起来,“我跟她无冤无仇……”
“我的好小姐,您就别问了!”朱鹮用尽全身力气按住她,眼泪都飙了出来,“老爷和夫人正在前头拦着呢!您就乖乖待着,奴婢求您了,千万别出去!”
话音未落,屋外猛地传来“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像是什么沉重家具被整个掀翻在地。
紧接着,是她爹,当朝太傅慕景又急又怒的吼声。
“殿下!小女年幼无知,此刻正重伤昏迷!您有什么事,冲着老夫来吧!”
“让开!”
一个淬了寒冰、裹着杀意的女声骤然炸响。
那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门板,仿佛一把利刃,震得人耳膜生疼。
“本宫今天,非要亲手劈了慕怀初不可!”
这哪是来找茬。
这分明是来索命的!
慕怀初心底深处,那点属于作者的、该死的好奇心,竟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她倒要亲眼看看,自己笔下那个着墨不多、本该是边缘角色的长公主,到底怎么突然变异成了索命修罗。
“我得出去看看。”她一把掰开朱鹮的手,挣扎着下床。
“小姐!不能去啊!”朱鹮急得快哭了,死死拽住她的衣袖不放。
慕怀初反手将她推开,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放心,我死不了。”
她趿拉着鞋,踉跄着刚走到门口,就见另一个贴身丫鬟青鹊满脸泪痕,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快回去!长公主她真的疯了!”
“到底怎么回事?”慕怀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问道。
“您是被砸傻了吗?”青鹊急得直跺脚,“长公主突然带着禁军闯进来,见人就打,说您……说您害她惨死,非要您偿命!”
“您头上的伤,就是刚才混乱中被推倒,磕在桌角上弄的呀!”
害她惨死?
慕怀初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上天灵盖。
这剧情不对!
大大的不对!
原书里,长公主李元樱的悲惨结局,明明是个意外!她作为和亲公主远嫁敌国靖川,一年后凄惨地死在了那片冰天雪地里。
这跟她慕怀初,八竿子打不着!
电光石火间,一个被她遗忘的、为了推动剧情而随手写下的细节,浮现在脑海。
她想起来了……
后来,向登基称帝的男主、现在还是宁安王的李元棋提议,送长公主去和亲以换取边境安宁的,正是原主!
最终男主借长公主的死大做文章,挥师北上,一举灭了靖川。
“我去!”
慕怀初狠狠给了自己脑门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叫你蠢!叫你为了给男女主铺路,就胡乱写配角剧情!”
她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房门。
眼前的院子,已是一片狼藉。
她的父亲,当朝太傅慕景,被两个身披铠甲的禁军死死架着,气得花白的胡子都在发抖,文人风骨荡然无存。
她的母亲苏蘅,正由丫鬟扶着,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如金纸,摇摇欲坠。
她那个才十三岁的弟弟慕恒裕,吓得躲在假山后面,只敢露出一只惊恐的眼睛,瑟瑟发抖地偷看。
满院子的丫鬟仆人,将一个身穿华贵红宫装、满头珠翠的尊贵女人围在中央,却没一个人敢靠近她三尺之内。
因为那女人手里,拎着一把仍在滴血的长刀。
刀尖的血珠,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溅开小小的血花。
正是当朝长公主,李元樱。
她几缕青丝散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一双凤眸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与刻骨的恨意,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都给我滚开!”
李元樱一脚踹翻一个挡路的老妈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整个院子,最后,精准无比地定格在了刚踏出房门的慕怀初身上。
“慕、怀、初!”
她嘶吼出这个名字,声带都仿佛被撕裂,提着刀便疯了一般冲了过来。
“你终于肯滚出来了!”
“长公主!”太傅慕景目眦欲裂,“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李元樱的刀锋划破空气,带起一阵森然的冷风,直指慕怀初的咽喉!
“说她是如何巧言令色,撺掇我皇弟送我去和亲?”
“还是说她是如何心安理得地看着我,被靖川那个老畜生折磨致死?”
慕怀初被她吼得脑子发懵。
和亲?
折磨致死?
这不就是她写的长公主结局吗?可现在剧情根本还没到那一步啊!
“拦住她!快拦住她!”苏蘅发出凄厉的尖叫,指挥着仆人上前。
几个胆大的家丁手拉手筑起人墙,却被李元樱一脚一个,如同踢皮球般踹翻在地,筋断骨折。
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慕怀初。
“你跑什么?!”李元樱速度极快,刀尖几乎要触碰到慕怀初的后心。
慕怀初能不跑吗?那刀锋利得冒光,上面还滴着别人的血,这要碰一下,就算没被砍死,交叉感染也不好啊!
她绕着院子里那棵石榴树拼命跑,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我没算计你!我根本不认识你!”
“不认识?”李元樱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冷笑,那笑声比哭声更渗人。
“等我把你剁成肉泥,看你还认不认识!”
慕怀初跑得肺都快炸了,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如同一道闪电,轰然击中了她的脑海。
——这长公主,该不会是重生的吧?
“停!”
她猛地一个急刹车,在刀锋及身的前一刻,骤然转身,直面李元樱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