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樱的话如一记重锤,敲在慕怀初心上。
“殿下,您说得对。”慕怀初苦笑,“我确实需要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李元樱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柔和了些:“本宫重生一世,最大的领悟便是——女人的价值,从来不是别人施舍的。”
“无论是父兄的疼爱,还是夫君的宠溺,都不如自己争取来的权力实在。”她站起身,在月光下踱步,“本宫上一世就是太依赖别人的保护,最终才会任人宰割。”
慕怀初若有所思:“可是殿下,您现在不也是……”
“本宫现在是在利用你的能力,但本宫从未指望你会永远帮我。”李元樱转身看向她,“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可以帮我,也可以帮皇弟对付我。这就是现实。”
“而且,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本宫也会想办法开辟出自己的道路。”
慕怀初被她的坦率震撼了。这位长公主,比她想象中更加理智清醒。
“说起皇弟……”李元樱忽然话锋一转,“你对他又爱又怕,倒是有趣。”
慕怀初脸一红:“我没有爱……”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李元樱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你与其整日担惊受怕,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哪里值得他如此费心思?”
这话问得慕怀初哑口无言。
对啊,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论容貌,确实秀丽,但不如长公主那般倾国倾城。论才学,她一个现代扑街写手,在这古代能有什么真才实学?论家世,虽然父亲是太傅,但在皇权面前也不过是臣子。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那本甜宠文里的降智设定吗?
“殿下,我上辈子光是为生计奔波,就耗尽了所有力气,从未想过这些。”慕怀初摸着下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这辈子,我什么都不想,只想体验一把……自由选择的权利。”
“自由?”李元樱挑眉,似乎对这个词很感兴趣。
“对!”
慕怀初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目标。
“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我不想被任何人定义,不想做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我就想做慕怀初,一个活生生的人!”
李元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欣赏,几分了然。
“有意思。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平安顺遂,随心所欲。”慕怀初摊了摊手,神情无比向往,“事业也好,婚姻也罢,财富也罢,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想活到,能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那一天。”
“真是……实在得过分。”李元元樱失笑,“本宫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豪言壮语。”
“那多累啊!”慕怀初立刻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我写书的时候,天天熬夜爆肝,头发都快掉光了。现在好不容易穿成富家小姐,还要换个地方继续内卷?我脑子有病吗?”
李元樱被她逗乐了:“你倒是想得开。”
“可是殿下,您就不一样了。”慕怀初认真地看着她,“您天生就该站在那个位置上,发光发热。您有野心,有能力,也有担当。”
“而我嘛……”慕怀初摸摸鼻子,“我就是个咸鱼,躺平了就很快乐。”
李元樱若有所思:“也许,这就是区别吧。女人本来就不应该被定义为同一种模样。”
“有人生来就要征服星辰大海,有人只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安然自得。都没错。”
“关键是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而不是被别人的期待绑架。”
慕怀初用力点头:“说得太好了!女人不应该被定义!”
两人相视而笑,竟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李元樱忽然神色一肃,打破了这片刻的和谐。
“想要自由,想要躺平,前提是——你得活着。”
“明日宫宴,你必须先保住性命。”
刚刚才燃起的好心情,瞬间被“宫宴”二字浇得一干二净。
“殿下,我们……真的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李元樱的语气斩钉截铁,“那是鸿门宴,但对我们而言,也是唯一的机会。”
……
次日,天还未亮,慕怀初就被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任由丫鬟们摆布了整整两个时辰。
慕府送来的天青色宫装,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晨光下流光溢彩。
头发被梳成极为复杂的朝月髻,沉甸甸的珠钗步摇插了满头。
当她看向铜镜时,几乎认不出镜中那个华贵又陌生的女子。
“小姐真美!”从慕府赶来服侍的朱鹮和青鹊,眼中满是惊艳。
“美是美,就是脖子快断了。”慕怀初小心翼翼地扭了扭头,感觉头顶像是顶了一座小山。
这时,李元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今日换上了一身正红色的宫装,头戴金凤衔珠钗,行走间流苏轻晃,端庄华贵中,透着一股逼人的威仪。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慕怀初点头,随即用眼神指了指梳妆台上那个紧闭的锦盒,“那个……真的不戴吗?”
锦盒里,是那套足以让她满门抄斩的赤金点翠凤点头面。
“当然不戴。”
李元樱冷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算计。
“我卖皇弟一个人情,又何妨?今日,本宫既是保你,也是在保自己。”
慕怀初闻言,彻底松了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长公主府,府门外,李元棋的王驾早已静候多时。
他今日着一身藏蓝暗绣祥云纹的锦袍,衬得他愈发芝兰玉树,渊停岳峙。
他静静地站在马车旁,当看到慕怀初出现的那一刻,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闪过一丝惊艳。
“小初儿今日,很美。”
他缓步上前,极为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慕怀初的心猛地一跳,被他这声夸赞弄得有些耳热,但昨夜李元樱的话犹在耳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王爷过奖。”
李元棋的目光在她空了的手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扫过她头上的发饰,确认没有那套僭越之物后,眼底的寒意悄然散去,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皇姐今日亦是风华绝代。”他转向李元樱,微微颔首,礼数周全。
李元樱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三人上了马车,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绷。
慕怀初被夹在中间,左边是李元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气场,右边是李元棋看似温和实则步步紧逼的柔情攻势。
她感觉自己像一块三明治里的夹心,快要被挤压到窒息。
“小初儿。”
李元棋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仿佛能滴出水来。
“今日宫宴,你只需跟紧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怕。”
这极具保护欲的话语,让慕怀初的心不受控制地暖了一下。
可下一秒,李元樱清冷的声音便飘了过来。
“慕小姐不是三岁孩童,自有判断,皇弟不必如此大包大揽。”
李元棋看向她,嘴角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皇姐说的是。不过,多一分保护,总归是好的。”
慕怀初夹在两人无声的交锋中,头皮发麻,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
马车辚辚,穿过重重宫门,最终停在了御花园外。
一下车,慕怀初就被眼前皇宫的巍峨气派震慑住了,心中正感叹着古代皇室的奢靡。
可当她走进宴会场地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等……
这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只见偌大的御花园中,竟搭起了好几个巨大的圆形矮桌,每张桌子中间,都赫然摆着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黄铜火锅!
“这……这是火锅宴?”慕怀初彻底傻眼了。
然而,比火锅更离谱的,是每张矮桌旁,都配着一圈巨大的木制足浴桶,里面盛满了热水,白色的蒸汽袅袅升腾,桶边还挂着崭新的毛巾。
谁家好皇帝,会在洗浴中心……办宴会啊?
就在她脑中疯狂吐槽之际,一阵尖锐高亢的唱喏声,撕裂了这诡异的寂静。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闻声,齐齐跪拜。
慕怀初随着人流跪下,偷偷抬眼望去。
只见远处,一男一女正并肩走来。
为首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身着明黄龙袍,面容英俊,可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鹰隼般的阴鸷与狡黠,让人不寒而栗。
他身边的女人,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美则美矣,眉眼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刻薄与算计。
慕怀初看着眼前这荒诞至极的一幕,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我到底……是穿进了一本什么神仙小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