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顾时愿已梳妆完毕。她特意选了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看起来如同寻常出门采买的闺秀。
"公主,马车已备好。"阿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按您的吩咐,走了西角门,没惊动任何人。"
顾时愿将凤佩贴身藏好,指尖触到昨夜那张字条——"玉在璇玑"。这四个字在她心头萦绕不去,母亲临终前那封血书上的字迹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马车缓缓驶出沈府,穿过熙攘的街市。顾时愿掀开车帘一角,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萧景珩正站在茶楼二层,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她的方向。他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看起来温文尔雅,与昨夜那个暗中窥探的身影判若两人。
"公主,有人跟踪。"阿夜压低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是四皇子府的人。"
顾时愿指尖微紧:"甩开他。"
马车突然加速,拐入一条小巷。顾时愿迅速从另一侧下车,换乘早已等候在此的另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当她抵达墨韵斋时,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
墨韵斋是城南最大的书坊,三层木质小楼掩映在几株古槐之间,显得格外清幽。顾时愿刚踏入二楼雅室,便见裴砚之正临窗而立,手中捧着一册古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裴大人好雅兴。"顾时愿福了福身,目光却警惕地扫过室内每个角落。
裴砚之合上书卷,唇角微扬:"顾小姐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了两刻钟,看来是不信任裴某。"
"彼此彼此。"顾时愿在他对面坐下,"大人昨夜不请自来,今日又约在此处,究竟有何指教?"
裴砚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推到顾时愿面前:"先看看这个。"
锦囊打开,里面是一块残缺的玉佩——龙首形状,与她凤佩的缺口严丝合缝。更令她震惊的是,玉佩上刻着四个小字:"玺藏凤鸣"。
顾时愿呼吸一滞。这正是母亲血书下半句!她强自镇定,抬眸看向裴砚之:"大人这是何意?"
"十年前宫变之夜,传国玉玺被分成五块。"裴砚之声音低沉,"这块'龙首'是我裴家世代守护的。而'凤鸣'..."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顾时愿,"应该就在顾小姐身上。"
顾时愿袖中手指微颤,面上却不露分毫:"裴大人说笑了,我不过一个庶女,怎会有这等贵重之物?"
裴砚之忽然倾身向前,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心口位置:"就在这里。"他声音轻得如同耳语,"昭阳公主。"
顾时愿浑身一震,袖中银针瞬间抵在裴砚之喉间:"你究竟是谁?"
"裴家当年奉命围宫,却不是为了弑君。"裴砚之不躲不闪,眼中竟浮现一丝痛色,"而是救驾。可惜我们去晚了,只救下几位皇子和这块玉玺残片。"
"胡说!"顾时愿手指微颤,银针已刺破他皮肤,渗出一丝血珠,"我亲眼看见裴家军杀入母后寝宫!"
"那是有人假扮。"裴砚之从怀中取出一枚金令,"这是先帝赐予我祖父的密令,命裴家在危急时刻保全玉玺和皇室血脉。"
金令上的徽记与顾时愿记忆中父皇随身玉佩一模一样。她眼眶发热,却仍不敢轻信:"就算如此,你现在找我做什么?"
"因为玉玺即将重现。"裴砚之目光灼灼,"五块残片已有三块现世,各方势力都在寻找最后两块。而其中最关键的一块..."
"在我这里。"顾时愿终于取出那半块凤佩,与裴砚之的龙首残玉放在一处。两块残玉相接的瞬间,竟发出淡淡光芒,玉中血丝如同活物般游动起来,在桌面上投射出一幅微缩的山川地形图。
裴砚之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如此..."他手指轻点图上某处,"这里就是'璇玑'所在——沈府祠堂下的密室。"
顾时愿心头剧震。沈府祠堂她去过无数次,却从未发现什么密室。正欲细问,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阿夜急促的哨声从楼下传来——这是危险的信号。
裴砚之迅速收起残玉:"有人来了。"
几乎同时,雅室的门被推开,萧景珩温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好巧,裴大人也在此处读书?"他目光扫过顾时愿,故作惊讶,"这位是...沈府的五小姐?"
顾时愿心头一紧。萧景珩看似温文尔雅,眼中却藏着深不可测的暗流。更令她不安的是,他腰间挂着的玉佩,竟也是一块残缺的玉玺碎片!
裴砚之不动声色地挡在顾时愿身前:"四殿下今日好雅兴。"
萧景珩缓步走近,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第三块玉玺残片!三块残片在桌上微微震颤,光芒大盛,投射出的地图更加清晰,显现出一条通往沈府祠堂地下的密道。
"十年了,公主。"萧景珩突然单膝跪地,眼中竟有泪光闪动,"臣终于找到您了。"
顾时愿震惊后退:"你...你究竟是谁?"
"臣父是前朝暗卫统领萧远山。"萧景珩声音哽咽,"宫变那夜,他拼死护送公主出宫,自己却..."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染血的令牌,"这是他留给您的。"
令牌入手,顾时愿如遭雷击——这是她儿时最熟悉的暗卫令,背面刻着她的小名"朝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血与火的夜晚,那个将她推入密道的黑衣人...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箭矢破空之声!
"小心!"裴砚之猛地扑倒顾时愿,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肩膀钉入墙壁。窗外,数十名黑衣人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是沈家的人!"阿夜破窗而入,手中软剑如银蛇般舞动,"公主快走!"
萧景珩迅速收起三块残玉:"跟我来!"他推开书架后的暗门,露出一条幽深的密道。
顾时愿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为首的黑衣人面巾滑落,赫然是沈玉瑶的心腹丫鬟翠柳!她手中握着的,正是顾时愿昨日抵在沈玉瑶颈间的那支银簪。
"走!"裴砚之推着她进入密道,在暗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瞬,顾时愿看见一支羽箭穿透了阿夜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