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面容半明半暗，唯有那双凤眼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寒星的利刃。

顾时愿不退反进，指尖银针在袖中蓄势待发："裴大人夜闯闺阁，传出去怕是有损清誉。"她故意抬高了声音，眼角余光扫向门外，"莫非大理寺少卿还有做梁上君子的癖好？"

裴砚之轻笑一声，忽然抬手——顾时愿以为他要出手，却见他只是拂了拂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动作让他腕间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顾小姐认得裴某？看来白日里不止我们在观察凉亭。"

这个"我们"用得巧妙，既承认了自己在凉亭观望，又暗示知道顾时愿早已察觉。顾时愿心中暗凛，此人说话滴水不漏，每句话都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大理寺少卿裴砚之，京城谁人不识？"顾时愿不着痕迹地挪步，挡在了妆奁前，袖中银针已悄然对准了裴砚之的咽喉，"不知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裴砚之恍若未觉，闲庭信步般踱到书案前，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方才翻阅的《前朝宫廷秘录》，书页停在一幅绘有传国玉玺的插图上。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在烛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顾小姐对前朝历史很感兴趣？"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顾时愿伸手要取回书册，却不慎碰落案上茶盏。青瓷茶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摔得粉碎——

裴砚之反应极快，一个旋身接住茶盏，却在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他腰间那块残缺玉佩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

"叮——"

这声音如同玉磬相击，在静夜中格外清脆。两人俱是一怔。顾时愿感到袖中的半块凤佩竟也微微发烫，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温度。裴砚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薄唇轻启："有意思..."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瓦片被踩碎的声响。裴砚之眼神一凛，忽然贴近顾时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松木与墨香的气息："明日午时，城南墨韵斋。"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阵风般从窗口掠出，只余一缕清风拂动纱帐。

顾时愿还未来得及反应，另一道黑影已轻叩窗棂："公主，属下回来了。"

阿夜翻窗而入，脸色凝重如铁："是四皇子府的暗卫，已经引开了。"他递上一张纸条，"这是在裴砚之站过的地方发现的。"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玉在璇玑"。

顾时愿心头剧震——这正是母亲血书中那句未完的话！她猛地转身打开妆奁，却发现暗格中的凤佩竟泛着前所未有的红光，玉中血丝如同活物般游动起来，在玉佩表面形成一幅微缩的山川地形图。

"阿夜，备车。"顾时愿将凤佩贴身收好，冰凉的玉佩贴在肌肤上竟有种血脉相连的温热感。她眼中燃起十年未见的火焰，那火焰中既有仇恨，也有希望："我要去见见这位裴大人。"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沈府高墙外，两个黑影一东一西悄然离去——一个朝着大理寺方向，一个向着四皇子府。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第三个人影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露出一截绣着金线的猩红衣袖，袖中藏着的，赫然是一块与顾时愿凤佩形状相仿的残缺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