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灯台上摇曳，将顾时愿纤细的身影投在青砖墙上。她指尖轻抚过妆奁暗格中的半块凤形玉佩，玉上繁复的纹路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血色光泽。这是母后临终前塞在她襁褓中的唯一信物，玉上每一道纹路都刻着前朝皇室的秘密。

"公主，沈夫人派刘嬷嬷往这边来了。"阿夜的声音从房梁上飘下，轻得如同夜风拂过窗棂。

顾时愿玉指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赏梅宴上丢了这么大脸，她果然沉不住气了。"她迅速合上暗格，指尖在妆台上一抹，几点香灰无声落入掌心。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顾时愿耳尖微动，听到院外传来的脚步声——重而拖沓，是刘嬷嬷特有的步伐。她快速褪下外衫，只着素白中衣躺到床上，又将发髻松散开来，青丝如瀑铺满绣枕。指尖沾了香灰在眼下轻抹，顿时一副病容惨淡的模样。

"五小姐，夫人让老奴给您送安神汤来。"刘嬷嬷粗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刻意装出的恭敬。

顾时愿虚弱地咳嗽两声："进来吧。"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刘嬷嬷端着描金漆盘迈入内室，盘中一碗黑褐色汤药散发着苦涩气味。她三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在看到顾时愿病恹恹的模样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五小姐今日受了惊，夫人特意让厨房熬的安神汤。"刘嬷嬷将药碗递到床前，碗底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趁热喝了吧，凉了更苦。"

顾时愿撑起身子，宽大的衣袖拂过碗沿，一枚银针悄然滑入袖中。她接过药碗时，针尖在汤药中轻轻一蘸——针尖瞬间泛起诡异的青黑色。

"多谢母亲挂念。"顾时愿声音细若游丝，指尖却暗暗发力。这老刁奴竟敢下"断肠散"，此毒无色无味，三日后才会发作，届时谁都查不出死因。

她将碗凑到唇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药汁洒了大半在被褥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咳咳...嬷嬷见谅...我实在..."顾时愿捂着胸口，眼角逼出几点泪光。

刘嬷嬷脸色骤变，松弛的面皮抖了抖："五小姐这是做什么？夫人一番好意..."

"我自然知道母亲好意。"顾时愿忽然抬眸，眼中哪还有半分病态？她一把扣住刘嬷嬷枯瘦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老嬷嬷痛呼出声。

刘嬷嬷刚要挣扎，却见眼前寒光一闪，那支白日里抵在沈玉瑶喉间的银簪不知何时已抵在自己咽喉。簪尖冰凉刺骨，吓得她浑身僵直。

"五...五小姐..."

"嬷嬷别怕。"顾时愿声音轻柔似水，手上力道却分毫不减，"既然母亲这般关心我，不如嬷嬷先替我尝尝这汤药？"

刘嬷嬷面如土色，浑浊的眼珠乱转："老奴不敢...这是给小姐的..."

顾时愿轻笑一声，手上银簪忽然下移，挑开刘嬷嬷的下巴。另一手捏住她鼻子，在刘嬷嬷不得不张嘴呼吸的瞬间，将剩余药汁尽数灌入她口中。

"咳咳咳！"刘嬷嬷拼命抠着喉咙，药汁却已顺着喉管滑下。她瘫软在地，眼中满是惊恐："五小姐饶命...老奴只是奉命..."

"我知道。"顾时愿蹲下身，用银簪轻轻拍打刘嬷嬷布满皱纹的脸，"回去告诉夫人，就说五小姐病得厉害，已经睡下了。"

她凑近刘嬷嬷耳边，声音轻如鬼魅："这'断肠散'要三日才发作，足够你回去复命了。若想活命，明日卯时去城东柳巷找李郎中，说是'寒梅'让你去的。"

刘嬷嬷浑身发抖，裤裆间突然漫开一片湿痕。顾时愿嫌恶地后退半步，银簪在她衣襟上擦了擦："滚吧。"

老嬷嬷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连漆盘都忘了拿。阿夜如一片落叶般从梁上飘下，黑色劲装融在阴影里："公主为何救她？这老货害死了不少后院姨娘。"

"棋子自有棋子的用处。"顾时愿走到窗前，望着刘嬷嬷仓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王氏身边，需要一双我们的眼睛。"她指尖轻弹，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钉在门框上，针尾系着的丝线在月光下几乎不可见。

阿夜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门。顾时愿重新取出凤佩，玉上血丝在月光下仿佛活物般蠕动。她忽然想起白日里裴砚之腰间那块残玉，形状与她的凤佩如此契合...

窗外梅枝轻响，顾时愿眸光一凛："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顾小姐好敏锐的耳力。"低沉的男声在窗外响起，带着几分玩味。一道黑影翻窗而入，墨蓝锦袍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正是白日里在凉亭观戏的裴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