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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04号行星·联邦疗养中心**

黑暗。

然后是疼痛。

曾宪森睁开眼的瞬间，神经末梢炸开无数细小的电流，仿佛有人将他的大脑拆解后又粗暴地拼凑回去。他尝试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某种生物合金镣铐固定在医疗舱内，静脉上插着三根输液管——一根透明，一根淡蓝，还有一根泛着诡异的荧绿色。

“醒了？”

声音从左侧传来。林雨晴坐在阴影里，制服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新鲜的激光缝合痕迹。她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很久没睡了。

曾宪森张了张嘴，喉咙里泛出血腥味：“……小昊？”

“星辰号上。”林雨晴拿起床头的数据板，“生命体征稳定，但……”

“但什么？”

她将数据板转向他。全息影像中，曾小昊漂浮在隔离舱里，皮肤表面爬满蓝绿色纹路，像被某种发光苔藓寄生。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虫族的复眼结构，正无意识地转动着，追踪病房里不存在的目标。

曾宪森的瞳孔骤然收缩。

“黎澍桓说这是血脉融合的必经阶段。”林雨晴关闭影像，“但王昶紋偷偷扫描后发现，他大脑里有异常神经活动……像是有另一个意识在共享他的身体。”

医疗舱的监控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曾宪森的心率突破警戒值，束缚带在他的挣扎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雨晴立刻扑到控制台前，将镇静剂剂量调到最大。

“冷静！”她按住他的肩膀，“你现在暴走只会害死他！”

输液管中的荧绿色液体加速流动，曾宪森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血管蔓延。他的右眼视野开始扭曲，虫族基因在镇静剂压制下仍躁动不安。透过复眼的特殊视觉，他看到林雨晴的脖颈处跳动着鲜红的动脉血流，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饥饿感。

不是对食物，而是对鲜活生命的吞噬欲望。

“给我……抑制剂……”他咬破舌尖，用疼痛维持清醒。

林雨晴从口袋里掏出那支他之前给的备用针剂，却没有立即注射：“先告诉我，沧澜号坠毁前你看到了什么？”

医疗舱陷入死寂，只有监控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曾宪森的复眼微微收缩：“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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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中心地下三层·隔离实验室**

黎澍桓的实验室比沧澜号上的更加阴森。

培养舱里漂浮着各种虫族组织样本，最大的那个容器里甚至泡着半颗虫族主脑的残骸。六号的光影投射在中央工作台上，正在分析一组基因序列。

“有趣。”她头也不抬地说，“你的DNA现在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

曾宪森坐在扫描仪前，任由激光网格扫过自己半异化的身体。林雨晴站在门口，手里握着脉冲手枪——不是防备他，而是防备可能闯入的联邦特工。

“直接说结论。”曾宪森活动着右手指关节，甲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黎澍桓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简单来说，你正在变成某种前所未有的存在。虫族基因在改造你的身体，守望者血脉却在保护你的人类意识……就像……”

“就像小昊那样。”曾宪森打断他，“怎么逆转？”

“逆转？”黎澍桓苦笑，“你应该问的是怎么阻止自己完全变异。根据计算，最多七十二小时后，你的大脑结构就会——”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炸响！

六号的光影瞬间切换到防御模式：“检测到联邦加密频段通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坐标。”

林雨晴立刻调出监控画面——疗养中心外围，十二辆黑色装甲车正无声地滑入停机坪，车身上印着联邦特殊部队的鹰隼标志。

“是‘清道夫’。”她脸色骤变，“军方专门处理实验体泄露的灭口部队。”

曾宪森扯掉身上连接的传感器，异化的右手弹出爪刃：“带小昊先走。”

“不行！”黎澍桓突然打开某个隐藏保险柜，取出三支装有暗红色液体的试管，“这是用你父亲的笔记研发的抑制剂，理论上能暂时压制虫族基因……但没经过测试。”

林雨晴抢过一支：“副作用？”

“可能加速变异，也可能直接脑死亡。”

曾宪森毫不犹豫地将试管插入颈动脉。液体注入的瞬间，他的复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甲壳缝隙迸发出刺目红光。监控仪显示他的心跳一度停止，又在三十秒后以双倍速度重启。

“有效。”他吐出一口带着晶屑的黑血，“但只有四十分钟。”

走廊尽头已经传来战术靴的脚步声。

六号的光影突然分裂成无数数据流，涌入实验室的每个终端：“我已接管安保系统，能争取七分十二秒。”

“足够了。”曾宪森扯下医疗帘裹住异化的右臂，左手指向通风管道，“黎澍桓带小昊从管道去地下车库，林雨晴负责清除东侧走廊的敌人。”

“你呢？”林雨晴问。

曾宪森的人类左眼看向监控画面——特殊部队正在走廊布置某种重型武器，看起来像是专门针对变异体的声波炮。

“我去拿点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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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侧走廊**

林雨晴的脉冲步枪精准点射，第三个“清道夫”队员在拐角处爆头倒地。这些特种兵穿着最新型号的纳米装甲，但面罩眼部依然是弱点。

她贴着墙壁前进，突然听到通讯器里传来黎澍桓的尖叫：“他们在地下室布置了神经毒气！小昊的隔离舱无法移动！”

“坚持住！”

一发等离子炮擦着她的发梢掠过，在墙上熔出碗口大的洞。林雨晴翻滚躲避时，摸到了口袋里的那支备用抑制剂——曾宪森给的，比黎澍桓的版本颜色更深。

犹豫半秒后，她将针剂扎进大腿。

剧痛！

仿佛有岩浆顺着血管流淌，她的视觉突然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看清二十米外敌人手指扣动扳机的微小动作。身体比思维更快反应——一个侧翻避开射击，同时连开三枪，子弹精准穿过面罩缝隙。

“林雨晴？”通讯器里传来曾宪森的声音，“你用了什么？”

“礼物。”她抹去鼻血，继续前进，“车库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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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武器库**

曾宪森捏碎最后一个守卫的喉骨时，抑制剂的效果开始消退。

异化的右臂不受控制地痉挛，爪刃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更糟的是，他的左眼视野也开始出现虫族特有的热成像效果，人类面孔在视野里变成模糊的肉色轮廓。

“六号，状态报告。”

“黎澍桓已带小昊抵达车库，但遭遇第二波伏击。”AI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林雨晴……她的生命体征异常，像是注射了过量兴奋剂。”

曾宪森踹开武器库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整排重型军火——以及中央玻璃柜里的那套装备。

“收割者”原型装甲。

联邦科学部根据他的战斗数据改良的版本，通体漆黑，关节处镶嵌着卡利班晶体，面甲是虫族主脑甲壳打造的复合材质。最引人注目的是背部武器槽——可搭载四门微型粒子炮，正好适配他现在的异化右臂。

“你知道这是为你准备的陷阱。”六号警告，“装甲里肯定有控制芯片。”

曾宪森打碎玻璃柜：“所以才要穿着它去见老朋友。”

装甲自动分解，像活物般包裹住他的身体。当面甲合拢的瞬间，他果然听到脑内响起机械音：

**“神经链接完成。服从协议启动。”**

曾宪森笑了。

他的虫族基因突然暴动，顺着链接反向入侵装甲控制系统。卡利班晶体在共鸣中发出刺目紫光，面甲内侧的联邦标志一个接一个熄灭。

**“警告！系统被覆写——”**

“闭嘴。”曾宪森捏碎控制台，装甲的爪刃弹出时带起一串电弧，“现在，带我去找杨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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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车库**

林雨晴背靠承重柱喘气时，意识到自己可能快死了。

抑制剂带来的超敏反应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内脏撕裂般的剧痛。她的视线边缘开始渗血，但手指依然稳稳扣着扳机。三十米外，黎澍桓抱着昏迷的小昊躲在一辆装甲车后，四周是七具“清道夫”队员的尸体。

“还有……多少？”她吐着血沫问通讯器。

六号的回答令人绝望：“车库出口被电磁屏障封锁，另有二十名增援正在下降。”

一发高爆弹炸飞了她藏身的柱子。林雨晴被冲击波掀翻，右腿传来骨折的脆响。她挣扎着举起枪，却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在自己眉心——

“永别了，叛徒。”特种兵扣下扳机。

咔嗒。

哑火。

不，不是哑火——是某种高频震动波让所有电子武器失效。整个车库的灯光突然熄灭，又在下一秒被更刺目的红光取代。

那是从通风管口涌出的血雾。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直接将特种兵砸成肉泥。当那人影缓缓站起时，幸存的“清道夫”队员们不约而同地后退——

漆黑的装甲表面流淌着荧绿色血丝，面甲的眼部是两团跳动的紫火。更可怕的是他的右臂武器槽，四门粒子炮同时充能的嗡鸣像是死神的轻笑。

“曾……宪森？”林雨晴艰难地撑起身体。

装甲面甲“唰”地弹开，露出曾宪森半人半虫的可怖面孔。他的复眼扫过全场，声音通过装甲扬声器传出，带着三重电子混响：

“杨将军在哪？”

车库大门突然爆炸！

硝烟中走出一个穿白色制服的高大男人，肩章上的将星闪闪发光。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完全由某种液态金属构成，此刻正变换成不同武器的形状。

“我在这。”杨将军微笑道，“看来‘收割者’比预期更成功。”

曾宪森的粒子炮充能完毕：“解释。”

“解释什么？”杨将军的金属右手变成一把长刀，“你父亲自愿参与血脉计划，你弟弟成为完美宿主，而你……”

刀尖指向曾宪森的装甲：

“将成为联邦最锋利的剑。”

林雨晴突然笑了。

她满嘴是血，却笑得畅快淋漓：“你们……真的扫描过那套装甲吗？”

杨将军脸色骤变，但为时已晚——

曾宪森装甲背部的卡利班晶体突然过载，爆发出的不是能量束，而是某种高频共振波。所有穿着纳米装甲的“清道夫”队员同时惨叫倒地——他们的装甲内部弹出无数神经探针，直接刺入宿主的脊髓！

“你以为只有你会留后手？”曾宪森踏前一步，“这是我父亲二十年前设计的反制程序……专门对付你们这些控制狂。”

杨将军的金属右手突然暴长，刀锋直刺曾宪森面门：“那这个呢？！”

刀锋在距离眼球三厘米处僵住。

一只小小的、布满蓝绿色纹路的手抓住了金属手腕。

“不准……”曾小昊不知何时醒了，他的复眼里跳动着愤怒的火光，“……伤害我哥哥！”

杨将军的表情从震惊变成狂喜：“宿主苏醒了！立刻启动回收协议！”

车库天花板突然打开，数十条机械触须呼啸而下！曾宪森想阻拦，却被共振波的反噬暂时瘫痪了装甲系统。眼看触须就要卷走小昊——

一道猩红激光贯穿所有触须！

“抱歉迟到了。”王昶紋的声音从车库入口传来，他肩扛冒着烟的舰载激光炮，身后是全副武装的星辰号陆战队，“谁想尝尝最新款的‘虫族烧烤’？”

杨将军当机立断，金属右手脱离身体变成自爆装置，本体则趁乱冲向紧急通道。曾宪森想追击，却被小昊突然爆发的尖叫震得跪倒在地——

男孩悬浮在半空，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他的声音不再是人类，而是混合了虫族主脑的恐怖音调：

**“找到……欧米茄……”**

然后昏倒在赶来的黎澍桓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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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号医疗舱·跃迁途中**

“他的意识被植入了坐标。”

黎澍桓指着脑部扫描图上闪烁的红点，那里有团阴影正在蠕动，像某种寄生体。

曾宪森已经脱掉装甲，但右半身的异化更加严重了。他隔着观察窗看向弟弟：“能取出吗？”

“强行取出会损伤脑组织。”六号的光影悬浮在扫描图旁，“但有趣的是，这个坐标和你在沧澜号上收到的完全一致。”

林雨晴躺在隔壁病床上，正在接受纳米机器人治疗：“所以虫族和联邦都在找同一个地方？”

“不。”曾宪森摸向锁骨下方发光的纹路，“是三方。”

全息星图自动展开，显示出那个被重重加密的坐标——欧米茄前哨站，守望者文明留下的最后遗迹。

而在星图边缘，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此刻正浮现出某种巨大生物的轮廓。

它像是由黑暗本身凝聚而成，所经之处的星辰接连熄灭。

六号的警报声响彻医疗舱：

**“检测到跨维度能量波动！符合虚空吞噬者特征！”**

曾宪森的复眼与星图中的黑影“对视”，装甲下的血脉纹路剧烈灼烧。

他突然明白了父亲遗言的含义……血脉不是枷锁。是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