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号的医疗舱内，蓝绿色的光影在墙壁上流转。小昊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曾宪森站在观察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描绘着灰烬世界地下大厅里的那些符号。
"他什么时候能醒？"
林雨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曾宪森没有回头，只是收回了手指："快了。母晶净化了虫族对他的影响，但记忆需要时间整理。"
"就像你一样？"
曾宪森终于转过身。医疗舱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样子，只有偶尔闪过的微光暗示着内在的变化。"不完全是。我主动接受了血脉的觉醒。小昊是被强行改造的。"
林雨晴走近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你现在...还是你吗？"
窗外的星光透过舷窗洒落，在曾宪森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蓝光随着脉搏轻轻跳动。
"在灰烬世界的地下，我看到了百万年前的记忆。"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梦，"那个古老文明创造了虫族作为工具，却在最后时刻恐惧于自己的造物。他们将控制序列编入少数人类的基因中，作为保险丝...也作为希望。"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林雨晴，仿佛看向某个遥远的时空："当我触碰母晶的那一刻，所有曾家的祖先都在我脑海中苏醒。父亲知道这一切...所以他选择死亡来保护这个秘密。"
"但你选择了接受。"林雨晴轻声说。
"我选择了理解。"曾宪森纠正道，"血脉不是控制虫族的武器，而是对话的可能。父亲害怕的是联邦会把它变成武器，就像他们扭曲了收割者系统一样。"
舱门滑开，王昶紋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好消息是，追猎者级全灭了。坏消息是..."他将数据板递给曾宪森，"联邦发布了全星系通缉令，把我们和虫族列为同等威胁。"
黎澍桓跟在后面，眼镜片上反射着数据流："六号截获了联邦高层的通讯。詹姆斯上将称你为'人类最大的叛徒'，说你在策划让虫族接管银河系。"
曾宪森的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微笑："讽刺的是，他们才是想用血脉控制虫族的人。"
"那么真相是什么？"林雨晴直视曾宪森的眼睛，"你现在到底站在哪一边？"
医疗舱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待着答案。曾宪森走到小昊床边，轻轻抚摸弟弟的额头："我不站在任何一边。我站在生命这一边。"
他转向全息星图，手指轻点，放大了一个偏远的星系："这里有一个未被记录的行星，大气组成与地球相似。卡利班晶体显示，那里可能是古老文明最后的庇护所。"
"你要逃跑？"王昶紋挑眉。
"我要寻找答案。"曾宪森摇摇头，"关于如何结束这场战争而不毁灭任何一方。关于血脉真正的意义。"
小昊突然在床上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所有人都转向他，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那是完全人类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哥哥？"男孩的声音虚弱但清醒，"我梦见...一个蓝色的地方..."
曾宪森握住弟弟的手："不是梦。但你安全了。"
林雨晴看着两兄弟，突然明白了什么："你需要小昊一起去那个星球，是不是？"
曾宪森点点头："血脉需要两个载体才能完全激活。一个作为钥匙，一个作为锁。"
"听起来像宗教废话。"王昶紋撇嘴，但语气里没有往日的调侃，"不过既然老曾你现在半人半神，我就勉强信你一回。"
黎澍桓推了推眼镜："六号已经计算了航线。但联邦肯定在监视所有跃迁路线..."
"所以我们不走寻常路。"曾宪森调出一组复杂的导航数据，"卡利班晶体可以引导我们穿过脉冲星的辐射带，那里没有飞船敢追踪。"
"玩命飞行？"王昶紋咧嘴一笑，"这才像话。"
林雨晴却注意到曾宪森表情中的决然："你不打算带我们一起，是不是？"
沉默再次降临。小昊困惑地看着大人们，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袖。
"那个星球..."曾宪森终于开口，"只响应血脉的呼唤。而且..."他看向自己的手，那里的蓝光变得更明显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完全可控。灰烬世界的经历改变了我，林雨晴。我不能再冒险把你们置于危险中。"
"放屁！"王昶紋突然爆发，"你以为我们会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去当银河系救世主？"
"王昶紋说得对。"林雨晴站到曾宪森面前，"你不是工具，曾宪森。无论血脉赋予你什么，你依然有选择的权利——选择信任我们，就像我们信任你一样。"
曾宪森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小昊身上。男孩虽然虚弱，但眼神坚定："哥哥，我不想再逃了。我想...帮忙。"
医疗舱的门再次打开，六号的光影飘了进来："抱歉打扰。但我刚刚完成了一项分析。"AI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舰长，你体内的变化并非单向的。卡利班晶体不仅改变了你...你也改变了它们。"
黎澍桓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是..."六号的光影变成了柔和的蓝绿色，"血脉不是预设的程序。它像所有生命一样，会进化，会适应。曾舰长...你正在创造一种全新的可能性。"
曾宪森闭上眼睛，仿佛在倾听体内流动的声音。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的光芒变得温暖了一些："那么...我们一起去。"
王昶紋拍拍手："这才像话！我去准备飞船。黎博士，把剩下的卡利班晶体都带上。林副官..."他冲林雨晴眨眨眼，"你负责让这位半神记得按时吃饭。"
笑声中，曾宪森看向舷窗外的星空。亿万星辰在黑暗中闪烁，每一颗都像是一个等待解答的问题。他颈侧的标记微微发热，但不再让他感到陌生——那是祖先的馈赠，也是未来的承诺。
"设定航线。"他对六号说，声音恢复了舰长的坚定，"我们去找寻第三种可能。"
当星辰号转向新的航向时，没有人注意到，小昊手腕内侧浮现出一个微小的符号——与曾宪森颈侧的标记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就像同一段旋律的两种变奏，在浩瀚宇宙中轻轻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