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号脱离超空间时，舷窗外展开的是一幅地狱般的画卷。灰烬世界——边缘星系Z-978的第三行星，像一颗被烧焦的煤球悬浮在虚空中。大气层中翻腾着永不停息的沙暴，偶尔闪现的闪电照亮了地表上那些扭曲的矿坑结构。

"欢迎来到银河系最宜居的度假胜地。"王昶紋吹了个口哨，手指在全息投影上划过，"温度零上120度到零下90度随机切换，大气中40%是硫化氢，还有每小时300公里的沙暴..."

林雨晴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她的注意力全在曾宪森身上。自从下达前往灰烬世界的命令后，舰长就陷入了沉默，站在观察窗前一动不动，只有颈侧那个发光的标记证明他并非雕塑。

"扫描显示什么？"她转向传感器官。

"地表有微弱能量读数。"对方调整着控制面板，"坐标与废弃的联邦采矿基地吻合。但..."他突然皱眉，"读数很奇怪，不像是普通机械..."

曾宪森终于转过身："因为那不是采矿基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共鸣，"那是另一个前哨站。比欧米茄更早。"

王昶紋挑起眉毛："老曾，你是不是该分享一下那个'真相的一部分'了？"

曾宪森的眼睛在昏暗的舰桥中闪烁着微光："二十年前，联邦在这里发现了某种东西。不是矿藏，而是..."他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词，"一个信号源。"

"虫族的？"林雨晴问。

"不。更古老。"曾宪森走向控制台，调出一组坐标，"我们需要降落在这里。六号，准备环境适应装备。"

AI的光影闪烁了一下："警告：地表辐射水平超出安全值500%。标准防护服无法提供足够保护。"

"用卡利班晶体。"曾宪森说，"它们能吸收辐射。"

黎澍桓推了推眼镜："理论上可行...但我们需要至少两公斤晶体来改装四套防护服。库存只剩—"

"用我的那份。"曾宪森打断他，"我不需要。"

舰桥陷入短暂的寂静。林雨晴盯着曾宪森——他皮肤下流动的蓝光似乎更加明显了，尤其是在手腕和颈部。

"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轻声问。

曾宪森与她对视了一秒。在那短暂的一瞬，林雨晴仿佛又看到了她认识的那个舰长——坚定、冷静、永远把船员安全放在第一位。然后那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陌生、更遥远的东西。

"比任何时候都确定。"他说。

登陆艇穿过狂暴的大气层时，林雨晴紧握座椅扶手。窗外，赤红色的闪电在沙暴中蜿蜒，每一次劈落都让小型飞船剧烈摇晃。王昶紋坐在驾驶位，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各种飞行术语。

"还有三分钟！"他在又一次剧烈颠簸中喊道，"希望你们的胃都空着！"

黎澍桓脸色铁青，死死抓着呕吐袋。只有曾宪森安静地坐在舱门旁，眼睛闭着，仿佛在聆听某种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就是那里！"王昶紋突然指向前方。

透过翻腾的沙尘，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矿坑，边缘排列着半埋的金属结构。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矿坑中央——一个完美的圆形平台，表面光滑得不像自然形成。

登陆艇艰难地降落在平台边缘。当舱门打开时，扑面而来的热风几乎将林雨晴推回舱内。即使穿着加强型防护服，她也能感觉到辐射警报器在头盔内疯狂震动。

"这地方能杀人。"王昶紋检查着辐射读数，"我们最多有30分钟。"

曾宪森已经走向平台中央。没有防护服，只穿着标准制服的他看起来异常脆弱，但步伐却坚定得不可思议。沙粒抽打在他脸上，留下细小的血痕，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老曾！至少戴个呼吸器！"王昶紋喊道。

曾宪森没有回头。当他走到平台正中央时，突然跪下来，将手掌按在那光滑的表面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皮肤下的蓝光开始顺着血管流向手掌，然后渗入平台。

"他在干什么？"黎澍桓惊恐地问。

林雨晴刚要上前，整个平台突然震动起来。那些看似随机分布的金属结构同时亮起蓝光，形成一个复杂的几何图案。更可怕的是，平台中央开始下沉，露出一个通向地底的螺旋阶梯。

"不是联邦建的..."王昶紋喃喃道，"这玩意儿太古老了..."

曾宪森站起来，转向他们："跟我来。答案在下面。"

"什么答案？"林雨晴追问，"曾宪森，你必须告诉我们到底在找什么！"

"起源。"曾宪森简单地说，然后转身走向阶梯。

地下的空间与地表截然不同——一个完美的球形大厅，墙壁上覆盖着与欧米茄前哨站相似的黑色物质，但这里的图案更加复杂，几乎像某种电路板。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蓝色晶体，形状如同一个扭曲的多面体，内部有光芒脉动。

"卡利班母晶..."黎澍桓敬畏地低语，"所有晶体的源头..."

曾宪森走向晶体，伸手触碰。接触的瞬间，整个大厅亮了起来，墙壁上的黑色物质开始重组，形成无数全息投影——星图、DNA链、虫族结构...还有人类。

"这是什么地方？"王昶紋警惕地环顾四周。

"实验室。"曾宪森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那种金属质感消失了，"百万年前的实验室。他们在这里创造了虫族...也创造了我们。"

全息图像变化，显示出一个古老文明的最后时刻——他们将某种基因序列植入早期人类祖先，然后自我毁灭。

"'血脉'计划不是要控制虫族。"曾宪森转向他们，眼睛完全变成了蓝绿色，"而是要唤醒沉睡在我们基因中的指令。成为...桥梁。"

林雨晴的血液凝固了："桥梁？连接什么？"

"过去与未来。生物与机械。人类与..."曾宪森突然痛苦地弯下腰，皮肤下的蓝光疯狂闪烁，"他们来了。"

"谁？"王昶紋立即拔出武器。

回答来自入口处——克莱因的声音，带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多重音效："聪明的问题，王舰长。"

联邦士兵涌入大厅，脉冲步枪全部指向中央。克莱因走在最后，他的眼睛现在已经完全虫族化，皮肤下能看到蠕动的黑色物质。

"感谢你们带路。"他微笑着说，"我们找这个地方找了二十年。"

王昶紋立即开火，但脉冲能量在距离克莱因几厘米处被无形屏障挡住。更多的士兵从阶梯涌下，将他们团团围住。

"别反抗。"克莱因走向曾宪森，"你属于我们。一直都是。"

曾宪森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不。你错了。"

他猛地将整个手掌按在母晶上。晶体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同时大厅的墙壁开始剧烈震动。那些黑色物质活了过来，像液体般流向联邦士兵。

克莱因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你不能激活—"

太迟了。黑色物质缠上了第一个士兵，然后像瘟疫般蔓延。被触碰的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皮肤下浮现出与曾宪森相似的光路，但颜色是病态的暗红。

"跑！"曾宪森喊道，"去平台！"

林雨晴和王昶紋拖着吓呆的黎澍桓冲向阶梯。身后传来克莱因疯狂的咒骂声，然后是某种能量释放的轰鸣。当他们终于冲出地表时，整个矿坑已经开始塌陷。

"老曾还在下面！"王昶紋想往回冲，被林雨晴死死拉住。

就在这时，平台中央的开口处爆发出一道蓝光。曾宪森的身影缓缓升起，悬浮在空中，全身被蓝绿色能量包裹。更令人震惊的是，小昊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他身旁，同样被能量包围，但眼睛是清明的。

"曾宪森！"林雨晴喊道。

他转向她，表情既熟悉又陌生："现在你明白了。血脉不是诅咒...是选择。"

矿坑在他们脚下彻底崩塌，吞没了克莱因和他的士兵。但林雨晴几乎没注意到——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曾宪森伸出的手上，和那句随风飘来的话：

"跟我来。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