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号的医疗舱内，曾宪森被固定在特制的病床上，全身连接着数十条生命维持系统的管线。他的皮肤下，紫黑色的脉络仍在缓慢扩散，像某种寄生物般蚕食着健康的组织。六号的光影悬浮在床头，不断调整着输液成分和神经稳定剂的剂量。

"他还能撑多久？"王昶紋低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栏。

"根据神经退化速度计算，最多72小时。"六号的电子音罕见地带着一丝不确定，"除非能找到'收割者'系统的原始设计图，否则逆转过程的可能性低于12%。"

林雨晴站在观察窗前，手里紧握着那枚从前哨站带出的数据芯片。她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眼神却异常坚定："那就找出来。黎博士呢？"

"在实验室尝试数据解密。"王昶紋示意她跟上，"来吧，我们得看看你带回了什么。"

星辰号的实验室比沧澜号的简陋许多，但黎澍桓依然将它变成了一个高效的工作站。十几个全息屏幕悬浮在空中，显示着复杂的基因图谱和神经信号模拟。看到他们进来，黎澍桓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刚好！我刚完成数据芯片的初步分类。大部分是'血脉'项目的实验记录，但有几个文件..."

"先看最重要的。"王昶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曾老将军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必须杀他？"

黎澍桓调出一个标有"X-1异常报告"的视频文件。画面中，年轻的曾老将军站在实验室里，身边是一个装有某种生物组织的培养舱："...第七次基因重组实验再次证实了我的假设。虫族并非单纯的掠食性物种，它们是被设计出来的生物武器。更令人担忧的是，我们在'零号样本'中检测到的基因标记显示，创造它们的文明可能已经..."

视频突然中断，跳转到另一个场景。这次曾老将军的表情明显紧张了许多，声音也压得很低："...确认'收割者'系统会与虫族神经波产生共振效应。这不是巧合，军方高层中有人知道这一点。我怀疑整个'血脉'项目的真正目的是创造能够控制虫族的混血指挥官，而非对抗它们。我必须警告..."

画面再次中断，最后一段视频中，曾老将军显然受了伤，制服上沾满血迹："...雨晴，如果你看到这个，记住不要相信任何声称认识你父亲的人。'血脉'已经污染了高层。去找曾宪森，只有他的基因标记能够..."

视频到此彻底结束。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能够什么？"林雨晴追问，"我父亲想说什么？"

黎澍桓摇摇头："文件损坏了。但我找到了这个。"他调出一张基因对比图，"这是曾老将军的基因图谱，这是普通人类的，这是虫族的...而这是舰长的。"

图谱显示，曾宪森的基因中有一段独特的标记序列，既不属于正常人类，也与普通虫族不同。更奇怪的是，这段序列与"零号样本"的某些部分完美匹配。

"这是什么意思？"王昶紋皱眉。

"意味着..."黎澍桓深吸一口气，"舰长可能不是完全的人类。或者说，他的基因被人工编辑过，为了某种特殊目的。"

林雨晴想起前哨站里那些培养舱中的克隆体："所以他们一直在复制这种基因标记？为了控制虫族？"

"更准确地说，是与虫族建立某种共生关系。"六号的光影突然出现在实验室，"分析表明，这种基因标记实际上是一种生物加密钥匙，用于接入虫族的集体意识网络。"

王昶紋猛地站起来："所以'收割者'系统不是简单的增强装置？它是...一座桥？连接人类意识和虫族网络的桥？"

"理论上是这样。"黎澍桓紧张地推着眼镜，"但这解释不了为什么舰长现在会神经崩溃。按理说，拥有这种基因标记的人应该能够安全使用系统..."

林雨晴突然想起什么："芯片上还有一个文件，标题是'X-1实验体：曾宪森·林'。我们能打开吗？"

黎澍桓操作了几下，摇摇头："需要生物密钥。必须是特定DNA样本才能解锁。"

"特定DNA..."王昶紋若有所思地看向医疗舱方向，"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曾老将军特意提到让林雨晴去找曾宪森。如果只是为了保护她，为什么强调'只有他的基因标记能够...'？"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星辰号的传感器官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舰长！不明舰船刚刚跃入星系！识别码...是联邦第七舰队的旗舰！"

"詹姆斯上将？"王昶紋冲向舰桥，"他来干什么？"

林雨晴和黎澍桓紧跟其后。舰桥主屏幕上，一艘庞大的"泰坦"级无畏舰正缓缓转向，将主炮对准星辰号。

"星辰号，这里是联邦旗舰'正义号'。"通讯器中传出詹姆斯上将冰冷的声音，"你们涉嫌窃取绝密军事资料、擅自进入禁区、以及叛国罪。立即关闭引擎，准备接受登舰检查。"

"叛国罪？"王昶紋夸张地摊手，"上将，我们可是刚刚摧毁了一个虫族基地！"

"证据表明你们与虫族有不当接触。"詹姆斯不为所动，"特别是曾宪森·林，他已经被'血脉'项目污染。交出他和所有获取的数据，这是最后警告。"

黎澍桓突然小声惊呼："等等...如果舰长的基因标记是钥匙...而'血脉'项目是为了控制虫族...那么詹姆斯上将为什么这么急着抓他？"

一个可怕的想法同时浮现在三人脑海中。

"除非..."林雨晴声音颤抖，"詹姆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真正想控制虫族的是联邦高层。"

王昶紋立即转向通讯官："准备紧急跳跃！目标...边缘星系Z-978，那里有个废弃的医疗站，也许能救老曾！"

"但上将说—"

"去他妈的上将！"王昶紋罕见地爆了粗口，"全舰战斗准备！启动电子对抗措施！"

"正义号"的主炮开始充能，恐怖的蓝光在炮口聚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传感器官突然大喊："另一个超空间信号！是...是虫族舰船！"

太空如水面般波动，一艘巨大的虫族生物舰撕裂现实跃出，直接插入"正义号"和星辰号之间。那艘生物舰表面布满了熟悉的暗红色组织，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

"上帝啊..."王昶紋喃喃道，"它跟着我们来了..."

虫族生物舰没有攻击星辰号，而是直接向"正义号"发射了一束诡异的红色能量波。联邦旗舰的护盾在接触能量波的瞬间闪烁不定，然后彻底崩溃。

"精神波武器！"黎澍桓惊呼，"它们在干扰人类思维！"

通讯器中突然充满了混乱的喊叫和静电噪音。透过屏幕，他们能看到"正义号"舰桥上的船员们抱头惨叫，有些人甚至开始互相攻击。

"趁现在！跳跃！"王昶紋下令。

星辰号的引擎轰鸣着充能。就在超空间窗口打开的瞬间，林雨晴注意到虫族生物舰的眼睛转向了他们——不，是转向了星辰号内部某个特定位置。医疗舱的方向。

"它在找曾宪森..."她突然明白了，"它们需要他的基因标记！"

超空间跳跃的蓝光吞噬了一切。当星辰号再次稳定下来时，已经远离了那个危险的星系。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

"边缘星系Z-978，六小时航程。"王昶紋疲惫地揉了揉脸，"黎博士，我需要你全力破解那个加密文件。林副官，你去照顾老曾。我有个感觉，答案就在他身上..."

当林雨晴回到医疗舱时，曾宪森的情况更加恶化了。紫黑色的脉络已经蔓延到他脸上，呼吸变得浅而急促。六号的光影比平时暗淡许多，似乎也在承受某种压力。

"他会死吗？"林雨晴轻声问，不敢听到答案。

六号沉默了片刻："有一个可能性。如果那个加密文件中确实有'收割者'系统的原始设计图，我们或许能逆转这个过程。但..."

"但什么？"

"但舰长的基因标记正在改变他。即使救回来，他可能也不再是原来的曾宪森·林了。"

林雨晴握住曾宪森滚烫的手，注意到他的指甲已经变成了不自然的深蓝色。她想起前哨站里父亲最后的话："去找曾宪森，只有他的基因标记能够..."

能够什么？拯救人类？还是毁灭虫族？或者...成为某种超越两者的存在？

在医疗舱的角落，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监控屏幕上，曾宪森的脑电波突然出现了异常波动——那模式不像人类，也不完全像虫族，而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全新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