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血色黎明

地下三层的应急灯将走廊染成血红。曾宪森和林雨晴背靠背前进，武器指向两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腐臭味，像是腐烂的水果混合着铁锈的气息。

"生物质扩散速度不正常。"林雨晴低声说，枪口随着视线移动，"从警报响起到现在不到二十分钟，已经覆盖了整层。"

曾宪森的靴子踩在地面黏稠的物质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那些暗红色的组织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表面布满了细小的气孔，随着呼吸节奏一张一合。

"不是自然扩散。"他蹲下身，用匕首挑起一小块组织，"看这些纹路——它们在向特定方向生长。"

林雨晴顺着生物质的脉络望去："通风管道...它们在沿着通风系统移动。但为什么？虫族通常是无差别繁殖..."

通讯器突然传出刺耳的静电噪音，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声音："...宪森...能听到吗...陷阱..."

"黎博士？"曾宪森拍打通讯器，"重复！"

"...整个星球...实验场...血脉...苏醒..."声音再次被噪音淹没。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传来湿漉漉的摩擦声，像是某种多足生物在爬行。两人立即进入战斗姿态，武器对准声源。

最先出现的是六号的光影——但比平时暗淡许多，边缘不断闪烁。AI的投影扭曲着，声音断断续续："警告...高浓度...精神污染...撤退..."

紧接着，黎澍桓踉跄着从拐角处冲出。他的白大褂几乎被撕成碎片，右臂上缠着临时止血带，眼镜片碎了一块。看到曾宪森二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快走！它们来了！"

"什么东西来了？"林雨晴架起黎澍桓的另一边肩膀。

没等回答，拐角处的墙壁突然隆起，然后像熟透的水果般爆裂开来。涌出的不是管道和电线，而是数十条暗红色的触须，每条末端都长着一个缩小版的人脸——那些面孔扭曲着，发出不成人声的嚎叫。

"上帝啊..."林雨晴的枪口微微颤抖。

"开枪！"曾宪森率先开火，脉冲光束将最前面的几条触须烧断。黑色的液体喷溅在墙上，发出腐蚀的嘶嘶声。

三人边战边退，向最近的紧急出口移动。六号的光影在前方引路，但越来越不稳定："前方右转...有电梯...电力系统...被入侵..."

黎澍桓喘着粗气解释："不是普通虫族...它们被编程了...寻找特定基因标记...林博士的血脉...还有你父亲的..."

一发脉冲光束擦过曾宪森的耳边，将扑来的触须轰成碎片。他转头看向林雨晴，后者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我猜到了。所以它们针对我们。"

"不止..."黎澍桓痛苦地摇头，"整个18604号行星...是个巨大培养皿...二十年前他们就在这里开始了'血脉'实验...现在被激活了..."

他们终于冲到电梯前，但控制面板已经被生物质覆盖。曾宪森用匕首撬开面板，直接手动启动紧急开关。电梯门艰难地打开，里面同样爬满了细小的红色脉络。

"没得选。"他率先踏入，将武器对准天花板，"黎博士，联系上王昶紋了吗？"

"通讯被干扰...最后收到消息时...他正带平民去太空港..."

电梯剧烈震动了一下，开始上升。六号的光影突然发出刺眼红光："警告！检测到大规模生物信号聚集...地表...太空港方向..."

林雨晴猛地抓住曾宪森的手臂："小昊和苏阿姨！"

电梯门一开，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东翼走廊已经完全被异种组织覆盖，天花板上垂下的囊泡中，隐约可见正在成形的人形生物。窗外，远处的天空被诡异的红云笼罩，不时闪过类似闪电的紫色光芒。

他们刚冲出电梯，地板就剧烈震动起来。整面外墙突然崩塌，露出外面的景象——疗养中心前的广场上，一支星球防卫队的装甲部队正在与某种庞然大物交战。

那东西像是科研站怪物的缩小版，中央是一个由无数人体融合而成的巨大"核心"，周围伸出数十条末端长着人脸的触须。防卫队的等离子炮打在它身上，只能造成短暂伤害，伤口很快就被新生的组织覆盖。

"它长大了..."黎澍桓喃喃道，"比科研站那个更快..."

曾宪森的目光扫过战场，突然凝固——在装甲部队后方，他认出了王昶紋的银灰色制服，正指挥着一队士兵掩护平民登上穿梭机。小昊和苏婉就在队伍中间！

"走！"他拽着黎澍桓向前冲去，林雨晴紧随其后。

他们刚冲到中庭，地面再次剧烈震动。一条直径近两米的巨型触须从地下破土而出，直接掀翻了一辆装甲车。触须末端的人脸张开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声波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捂住耳朵倒地。

"精神攻击！"黎澍桓大喊，"六号！干扰它！"

AI的光影闪烁了一下，释放出一道高频脉冲。触须的动作短暂停滞，给了曾宪森机会。他捡起地上掉落的等离子榴弹发射器，一炮轰在触须基部。

爆炸的冲击波将三人掀翻在地。等烟雾散去，触须已经断成两截，但更多的触须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曾宪森！这边！"

王昶紋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带着一队士兵杀出一条血路，身上满是血迹和污渍，但依然挂着标志性的痞笑："就知道你死不了！"

"平民撤离情况？"曾宪森一边射击一边问。

"三艘穿梭机已经升空，还剩最后一艘。"王昶紋的笑容消失了，"但那玩意儿..."他指向远处的主怪物，"它封锁了太空港上空。最后那艘刚起飞就被击落了。"

小昊的哭喊声从人群中传来。曾宪森转头看到弟弟正被苏婉紧紧抱住，而他们身后的天空正被红云迅速覆盖。

"没有选择了。"王昶紋咬牙道，"防卫队准备启动战术核弹，给最后一艘穿梭机创造突破窗口。我们必须立刻..."

他的话被一阵更剧烈的震动打断。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更多的触须涌出。主怪物的核心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道能量波呈环形扩散开来。所到之处，士兵和平民纷纷抱头惨叫，有些人甚至开始攻击同伴。

"精神污染！"黎澍桓痛苦地捂住耳朵，"它在控制他们！"

混乱中，曾宪森看到小昊挣脱苏婉的手，向他们跑来，却被一道新出现的地缝阻隔。苏婉尖叫着想去拉他，却被失控的士兵撞倒。

"小昊！趴下！"曾宪森大喊，但声音淹没在爆炸和尖叫中。

一道触须从地缝中射出，直奔男孩而去。曾宪森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脉冲步枪喷吐着火舌。他击中了触须，但另一条从侧面袭来，狠狠抽在他的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片血红。

模糊中，他看到王昶紋和林雨晴拼命向小昊靠近，却被更多触须阻拦。苏婉挣扎着爬起来，扑向儿子...

然后世界变成了慢镜头。

一条比其他触须粗壮数倍的主触须破土而出，末端的人脸赫然是曾宪森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它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多重声音的混合："血脉...必须延续...融合...进化..."

触须卷起小昊，却没有伤害他，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他包裹在一个半透明的囊泡中。男孩惊恐的哭喊声渐渐微弱，囊泡开始向主怪物的核心移动。

"不！"曾宪森挣扎着爬起来，不顾断裂的肋骨和涌上喉头的鲜血，"放开他！"

他疯狂地射击，但子弹如同泥牛入海。王昶紋和林雨晴也被越来越多的触须逼退。苏婉不知哪来的力量，冲上前抓住囊泡，却被另一条触须刺穿了腹部。

"妈妈！"小昊的哭喊从囊泡中传出。

苏婉吐着血，却依然死死抓住触须："宪森...救他...求你..."

战术核弹的倒计时广播突然响起："全体人员注意，引爆倒计时60秒。重复，60秒后引爆。"

王昶紋脸色大变："该死！他们提前了！曾宪森，我们必须撤！现在！"

曾宪森站在原地，目光在小昊和穿梭机之间游移。林雨晴冲过来拉住他："舰长！没时间了！"

"我不能..."曾宪森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

囊泡中的小昊突然安静下来，隔着半透明的膜看着哥哥。他的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虽然听不见，但曾宪森看得懂唇语：

"走吧，哥哥。"

那一刻，曾宪森·林做出了人生中最痛苦的决定。他转身抓起受伤的黎澍桓，和王昶紋、林雨晴一起冲向最后的穿梭机。

他们刚登上飞船，舱门还未完全关闭，刺目的白光就从后方爆发。穿梭机被冲击波掀得翻滚出去，所有人都被甩到舱壁上。

曾宪森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核爆的火球中，那个怪物的核心依然屹立，而包裹着小昊的囊泡正被迅速收回核心内部...

然后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