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一把尖刀刺入曾宪森的太阳穴。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舰桥，汗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报告情况！"他的声音压过了警报的嘶鸣。

林雨晴从战术台前抬起头，一缕散落的黑发黏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右舷C区外壁受损程度已达17%，那些生物质分泌的酸性黏液正在腐蚀第七层装甲板。"她的手指在全息投影上快速滑动，调出结构图，"更糟的是，舰内传感器检测到D-7通风管道内有异常生物活动。"

曾宪森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什么时候的事？"

"三分钟前。我已经派陆战三组去查看了。"林雨晴犹豫了一下，"舰长，总部再次催促我们报告情况。杨将军要求直接与你通话。"

曾宪森的视线扫过主屏幕——外部摄像头显示，尽管脉冲炮攻击减缓了虫族生物质的扩张速度，但那片暗红色的污染区域仍在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如同伤口上生长的真菌。

"告诉杨将军，我们遇到了技术故障，正在检修。"他做出决定，"关闭所有对外数据传输通道，执行通讯静默。"

林雨晴的眼睛瞪大了。"舰长，这违反——"

"如果总部有人知道我们在研究什么，那他们更清楚我们为什么要保持沉默。"曾宪森打断她，声音低沉，"现在，我要亲自去D区看看。"

"太危险了！"林雨晴抓住他的手臂，"让陆战队处理。"

曾宪森轻轻挣开她的手。"如果真是虫族入侵舰内，我需要第一手情报。"他取下墙上的脉冲手枪，检查能量匣，"舰桥交给你了。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

通往D区的走廊比曾宪森预想的更安静。过于安静了。通常战舰的这个区域应该充满引擎的嗡鸣和管道中液体流动的声音，但现在只有通风系统微弱的嘶嘶声，而且那声音时断时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拐角处，两名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员正紧张地守在一处通风口前。看到曾宪森，他们明显松了口气。

"报告情况，士兵。"曾宪森压低声音。

"通风管道内有动静，长官。"年轻些的士兵回答，手指紧扣着脉冲步枪的扳机，"我们放进去的探测器传回这些画面。"

他调出手腕上的微型投影器。画面晃动不清，但足以辨认出通风管道内壁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黏液，以及...有什么东西在黏液下蠕动。

"黎博士看过了吗？"

"正在路上，长官。"

正说着，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熟悉的抱怨声。"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搞出世界末日？"黎澍桓小跑着赶来，白大褂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T恤。六号的蓝色光影飘在他肩头，像一只发光的鹦鹉。

"博士，我需要你分析这些物质。"曾宪森直接指向通风口，"确认是否与之前的样本同源。"

黎澍桓凑近通风口，突然皱起鼻子。"哇哦，这味道...像腐烂的海鲜拌电池酸液。"他取下眼镜擦了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扫描仪，"六号，增强我的生物读数。"

AI的光影闪烁了一下："警告：检测到与实验样本高度匹配的有机信号。建议立即撤离该区域。"

曾宪森的手已经按上了通讯器。"林副官，启动D区隔离协议，封闭所有连通——"

他的话被一阵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打断。通风口的格栅突然向外凸起，像是被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撞击。

"开火！"曾宪森大喊，同时向后跃去。

两名陆战队员的脉冲步枪立即喷出蓝白色的能量束。格栅在高温下熔化，露出后面黑漆漆的管道——以及管道中某种反光的、蠕动的物质。

"后退！保持火力压制！"曾宪森一边指挥，一边拉着黎澍桓向安全距离撤退。科学家却像着了魔一样盯着那团物质，扫描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太不可思议了...它的细胞结构比实验室样本更加完善！看那些神经节的分布方式——"

"博士，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曾宪森厉声喝道。就在这时，通风口彻底爆裂开来，一大团半透明的胶状物质喷涌而出，直接扑向最近的陆战队员。

年轻士兵的惨叫只持续了半秒——那物质包裹住他的头部，瞬间分泌出某种腐蚀性液体。头盔像蜡一样融化，接着是皮肤、肌肉...

"瞄准它的核心！"曾宪森连续射击，脉冲光束在胶状物质上烧出一个个洞，但似乎收效甚微。那东西已经吞噬了大半个陆战队员的上半身，现在正伸出伪足般的触须向其他人探来。

六号的光影突然变成警示的红色："检测到高频生物电信号！它在学习我们的攻击模式！"

"用火！"黎澍桓突然大喊，"虫族神经结构对高温敏感！"

另一名陆战队员闻言，立即从腰间取下等离子燃烧弹，毫不犹豫地掷向那团正在吞噬他同伴的怪物。爆炸的火焰瞬间填满走廊，热浪逼得所有人不得不伏低身体。

燃烧中，那团胶状物质发出一种几乎算是尖叫的高频声音，剧烈收缩着，被吞噬的陆战队员残缺的尸体从它内部脱落出来。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即使被火焰包围，它仍在蠕动，试图重新组织起来。

"这不可能..."陆战队员喃喃道，脸色惨白，"普通虫族早该被烧死了！"

曾宪森注意到火焰中的生物体颜色正在变化，从半透明逐渐变成与周围环境相似的金属灰色——它在伪装自己！

"所有人撤离D区！立即！"他命令道，同时向那团仍在适应火焰的生物体连续射击，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黎澍桓却做了件出乎意料的事——他掏出一个小型采集器，趁那生物专注于应对火焰时，迅速靠近并采集了一部分样本。

"你疯了吗？"曾宪森一把拽回他，几乎是用拖的方式带着科学家逃跑。

"第一手活体样本！"黎澍桓气喘吁吁地辩解，却紧紧抱着那个现在已经密封的采集器，"六号可以分析出它的弱点！"

他们刚拐过转角，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曾宪森回头一看，心脏几乎停跳——那团生物质已经扑灭了身上的火焰，并且完全变成了走廊墙壁的颜色，几乎隐形。如果不是它移动时轻微的轮廓扭曲，根本无从察觉。

"它进化了..."黎澍桓的声音里既有恐惧又有病态的着迷，"它能即时适应环境威胁！"

六号的光影急速闪烁着："计算显示常规武器效率低于12%。建议尝试极端温度交替攻击。"

曾宪森的大脑飞速运转。极端温度...沧澜号上有这样的武器吗？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安全门突然滑开，林雨晴带着增援的陆战队员冲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几乎隐形的威胁，立即下令："冷冻弹准备！"

三枚榴弹划过走廊，在那团伪装生物体周围爆炸。极低温气体瞬间将整个区域变成冰窖。生物体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表面结了一层白霜。

"现在！火焰喷射！"林雨晴继续指挥。

高温等离子流紧接着席卷冷冻区域。极热与极冷的交替作用下，那团生物质终于发出最后一声尖叫，爆裂成无数炭化的碎片。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众人急促的呼吸声和通风系统苟延残喘的嘶嘶声。

"报告伤亡。"曾宪森的声音异常平静，但太阳穴上的青筋暴露了他压抑的情绪。

"陆战三组两人死亡，D区七名工程人员失踪。"林雨晴轻声报告，"右舷C区外壁腐蚀程度已达23%。"

曾宪森闭上眼睛一秒钟。当他再次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启动全舰一级警戒。封闭D区及相邻区域所有通风系统。所有非战斗人员向舰艏安全区集中。"他转向黎澍桓，"博士，你和六号现在是我对抗这种生物的唯一希望。我需要一个解决方案，越快越好。"

黎澍桓罕见地没有开玩笑，只是严肃地点点头。他举起那个采集器，里面的少量生物质仍在蠕动。"六号和我会研究它的弱点。但舰长...我需要授权使用生物实验室的某些...非标准设备。"

曾宪森盯着他的眼睛。"只要不违反星际公约第四条，整个实验室随你支配。"

黎澍桓嘴角微微上扬。"可能要稍微违反那么一点点。"

"博士！"六号的光影闪烁出警告的黄色，"您计划中的实验方案违反七项安全协议，风险系数达到——"

"闭嘴，六号。现在是紧急情况。"

曾宪森深吸一口气。"去做吧。但记住，如果情况失控..."

"我知道，知道。"黎澍桓摆摆手，已经开始向实验室方向小跑，"引爆整个实验室。放心，我和六号已经死过三次了。"

看着科学家离去的背影，林雨晴低声问道："你信任他吗？"

"我信任他的能力。"曾宪森纠正道，"现在，我需要你去工程部，让张总工程师准备一个B计划。"

"B计划？"

"如果黎博士失败...我需要能在太空中彻底清除舰体污染的方法，哪怕那意味着要牺牲部分舰体。"

林雨晴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曾宪森转向舷窗，外面是无尽的星空。如此美丽，又如此冷漠。他想起那个被吞噬的年轻陆战队员——才二十出头，加入舰队不到一年。现在他连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

通讯器突然响起，是黎澍桓的声音，背景音里充斥着六号的警报声和某种诡异的、湿漉漉的拍打声。

"舰长！你得来看看这个！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这些虫族是怎么进化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曾宪森最后看了一眼舷窗，转身向实验室奔去。在他身后，没有人注意到通风口的一块焦黑碎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