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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风沙掩真容

烽燧残壁内,肆虐的风沙如同被无形屏障阻隔,徒劳地在断墙外嘶吼咆哮。昏黄的光线透过坍塌的豁口,在弥漫的尘土中投下几道摇曳的光柱,映照着江浸月凝重如水的脸庞。

她的指尖悬停在燕铮左肩伤疤深处,淡蓝色的“弱水诀”光晕如丝如缕,缠绕着那几点深紫近黑、嵌于骨缝的诡异颗粒。那绝非寻常创伤残留,更非云寂长剑所能造成。颗粒质地坚硬如铁,色泽幽深,散发着一种极其隐晦、却令人心悸的阴寒毒戾之气,与她所知的任何中原毒物皆不相同,反倒…隐隐透出西域奇毒的诡谲。

“这毒…”江浸月的声音低沉,打破了烽燧内的死寂,“非是当年剑创所留。它深嵌骨缝,蛰伏多年,遇寒则发,遇激则躁。方才风沙寒气与旧创崩裂,引动了它,才致内息狂暴逆冲,凶险万分。”她指尖内力微吐,试图剥离一丝毒质,那颗粒竟纹丝不动,如同与骨肉长死一处,反激起燕铮肩头肌肉一阵剧烈的痉挛。

剧痛让燕铮闷哼一声,额角青筋跳动,意识却因这痛楚而彻底清明。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住江浸月指尖下的那几点深紫:“毒?何毒?何时所中?”七年前栖霞山庄的血夜,云寂的剑,蒙面人的透骨钉…混乱的记忆碎片中,左肩被链子锤重创在先,云寂的剑再刺入同一伤口…难道这毒,竟来自更早?来自那枚在火光中一闪而逝的透骨钉?!

“此毒罕见,名‘蚀骨砂’,”江浸月语速沉缓,指尖蓝光更盛,小心地引导自身柔和内力包裹那毒点,暂时压制其躁动,“性极阴寒歹毒,非猛烈撞击或特殊劲力无法深入骨缝蛰伏。一旦引动,如跗骨之蛆,侵蚀筋骨,扰乱内息,最终令人腑脏僵寒而亡。其调配之法,多传于西域大漠深处。”她清澈的眼眸直视燕铮,“燕兄,当年伤你左肩者,除却云寂的剑,是否…另有奇门暗器?”

“透骨钉!”两个字如同冰锥,从燕铮紧咬的齿缝间迸出。栖霞山庄断壁残垣下,那蒙面人袖口一闪而逝的徽记,抬手间幽光闪烁的细长暗影,尾部诡异的螺旋纹路…与嵩山后山拾获的那枚,何其相似!而苏锦娘袖口那扭曲藤蔓利爪的徽记,账房先生身上半枚能与之契合的玉佩…“地藏”的徽记!栖霞山庄惨案,流云剑派柳无风之死,威远镖局贺天雄暴毙…一条冰冷刺骨的线索,如同毒蛇,瞬间将七年前的背叛血仇与眼前这弥漫《千机谱》阴影的庞大阴谋死死绞缠在一起!

“蚀骨砂…西域…透骨钉…地藏…”燕铮眼中风暴骤起,冰冷深处是压抑了七年的滔天烈焰!他猛地一握拳,指节因用力而爆响,周身那暂时平息的“无妄诀”内力受其心绪牵引,轰然躁动!一股凌厉无匹、带着毁灭气息的森寒剑意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

“嗡——!”

插在他身侧沙土中的“无妄”剑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嗡鸣,剑鞘剧烈震颤!靠近剑身的几根枯草瞬间被无形的剑气绞成齑粉!整个烽燧残壁内,温度骤降!

江浸月脸色微变,指尖蓝光急涌,柔韧绵密的“弱水诀”内力瞬间织成一张无形气网,强行笼罩住燕铮左肩及心脉要穴。“燕铮!凝神!”她清叱一声,声音如同冰泉贯耳,“仇恨蒙眼,真气逆行,毒必反噬!你想毒发身亡,让那‘地藏’逍遥法外吗?!”

那清冷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在沸腾的岩浆中投入一块寒冰。燕铮狂涌的杀意和逆冲的真气猛地一滞。他剧烈地喘息着,眼中血色翻涌,死死盯着江浸月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那里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和不容置疑的警醒。他喉结滚动,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破体而出的戾气,周身那失控的剑意缓缓收敛,但眼神却更加冰冷深邃,如同万年寒潭。

“此毒能解?”他声音嘶哑。

“毒入骨缝,根深蒂固,非朝夕之功。”江浸月见他气息稍平,才缓缓收回部分内力,但指尖依旧虚按在他肩头几处大穴,蓝光流转,持续压制毒性和紊乱内息,“需以至阳至刚、品质绝佳的火属性宝药为主引,辅以金针渡穴,徐徐拔除,再以温养筋络的珍药固本。眼下我只能暂时压制,保它不再肆虐。”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烽燧外依旧昏天黑地的沙暴,“当务之急,是抵达玉门关,寻一处安稳所在,再图解毒。此地凶险,不可久留。”

燕铮沉默。他深知江浸月所言非虚。左肩深处那被暂时压制的阴寒与刺痛,如同潜伏的毒蛇,时刻提醒着他此刻的脆弱。强行催谷,毒必反噬,不仅报不了仇,反会葬身于此。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强行将翻涌的仇恨与滔天杀意,压缩成心底最冰冷坚硬的寒冰。目光投向烽燧外混沌的风沙,那里,是玉门关的方向,也是“沙狼帮”石猛,这条“地藏”西北商路关键节点的所在。

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极其尖锐、撕裂风沙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烽燧坍塌的豁口上方激射而入!速度快如闪电,目标直指正在疗伤的燕铮和护在他身前的江浸月!

不是箭矢!是六枚通体乌黑、形如枣核、尾部带着细小倒钩的古怪暗器!暗器破空之声凄厉刺耳,显然蕴藏着极强的旋转穿透之力!更可怕的是,暗器表面隐隐泛着一层幽蓝的油光,腥甜之气瞬间弥漫开来——淬有剧毒!

袭击来得太快、太刁钻!正值沙暴最烈、能见度最低之时,又是从高处豁口突袭,显然埋伏已久,就等着两人心神松懈的这一刻!

千钧一发!

江浸月反应奇快!在厉啸声响起的刹那,她按在燕铮肩头的手指瞬间变为掌推!一股柔韧绵长的推力将燕铮的身体向侧面安全角落猛地送出!同时,她自身借着反推之力,纤腰如同风中杨柳般向后急仰!

弱水身法·风荷舞!

“嗤!嗤!嗤!”三枚毒蒺藜擦着她的鼻尖、咽喉和胸前呼啸而过,狠狠钉入她身后的土墙,深入数寸,尾部的倒钩在土中兀自嗡嗡颤动!

然而,另外三枚毒蒺藜,却如同长了眼睛,划着诡异的弧线,分取燕铮眉心、咽喉和心口!角度刁钻,速度更快!

燕铮被江浸月推开,身形尚未站稳,左肩剧痛牵扯,动作难免迟滞半分!眼看毒蒺藜已至面门!

他眼中寒芒炸裂!避无可避,唯有硬接!丹田中那雄浑的“无妄诀”内力虽受剧毒和内伤牵制,但此刻生死关头,被强行催动!

“喝!”一声短促沉喝!

他右臂闪电般抬起,并未拔剑,而是五指箕张,对着那三枚激射而至的毒蒺藜虚空一抓!

无妄手·擒龙控鹤!

一股沛然莫御、带着强大吸扯之力的无形劲气瞬间笼罩前方空间!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如胶!那三枚快如闪电的毒蒺藜,如同撞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速度骤然锐减!轨迹也变得清晰可见!

但淬毒暗器来势太猛,蕴含的穿透力极强!燕铮重伤之下强行催动擒龙功,内力流转滞涩,劲力难免不足!三枚毒蒺藜虽被强行迟滞、轨迹偏斜,却并未完全失去动能,依旧带着死亡的幽光,射向他的右臂和胸腹!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

江浸月后仰的身体尚未完全直起,素手在腰间香囊一抹,屈指连弹!

“嗤嗤嗤!”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并非暗器,而是三颗米粒大小、色泽淡黄的药丸!药丸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上那三枚被燕铮擒龙功迟滞偏斜的毒蒺藜!

“噗!噗!噗!”

三团淡黄色的烟雾瞬间爆开!如同三朵小小的黄云!那烟雾带着一股奇异的辛辣香气,瞬间将三枚毒蒺藜包裹!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来势汹汹的毒蒺藜一接触黄色烟雾,表面的幽蓝油光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迅速黯淡消融!蒺藜本身的旋转穿透之力也仿佛被烟雾粘滞、中和,动能骤减,“叮叮当”几声,无力地掉落在燕铮身前尺许的沙地上!

杏林奇术·百草辟毒瘴!

“房上有埋伏!至少六人!”江浸月清冷的声音响起,人已如一道蓝色水痕,瞬间移至燕铮身侧,与他背靠背而立,目光锐利地扫向豁口上方昏黄的天空。她指尖再次探入香囊,指缝间已夹着数枚细若牛毛、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淬毒银针。

燕铮强压下左肩因强行运功而加剧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右手已稳稳按在“无妄”剑柄之上。冰冷的剑柄触感让他狂躁的心绪瞬间沉凝如铁。他眼神如刀,扫过毒蒺藜射入的方向,捕捉着风沙中任何一丝异样的气息波动。

“桀桀桀…好一对亡命鸳鸯!中了‘蚀骨砂’还能躲过老子的‘阎王帖’,有点本事!”一个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关外口音的怪笑声,穿透风沙的呼啸,从烽燧豁口上方传来。紧接着,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借着风沙的掩护,从不同方向的豁口和残破窗口,悄无声息地滑落进来!

一共七人!皆身着与黄沙同色的粗布劲装,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双狼般凶狠狡诈的眼睛。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骨架粗壮,手持一柄弧度夸张、闪烁着森冷寒光的弯刀(大漠弯月刀),方才的怪笑正是出自他口。其余六人,或持弯刀,或握短矛,或反持淬毒匕首,站位散开,隐隐形成合围之势。他们身上带着浓烈的风沙气息和血腥味,动作矫健如豹,落地无声,显然是常年混迹大漠、杀人越货的沙匪精锐!

“沙狼帮?”燕铮的声音冰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目光锁定为首的高大沙匪。从苏锦娘的账册,到阿阮的指证,再到这片指引方向的焦边碎纸,一切线索都指向玉门关外的“沙狼帮”石猛!这些沙匪的突袭,绝非偶然!

“嘿嘿,小子倒有几分眼力!”高大沙匪晃了晃手中的弯月刀,刀刃在昏黄光线下划过一道冷弧,“爷爷们正是‘沙狼帮’座下‘七匹狼’!奉帮主之命,特来取你二人狗命!识相的,交出在江南锦绣坊拿走的东西,爷爷给你们个痛快!否则…”他眼中凶光毕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让你们尝尝大漠风沙活埋的滋味,再把这小娘们卖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去!”

污言秽语如同毒刺,江浸月眼神一寒,指间银针蓝芒更盛。燕铮却面沉如水,仿佛没听到对方的挑衅,只是冰冷地问道:“石猛?他为何杀我?就为那本账册?还是…怕我查出他与‘地藏’勾连,私运昆仑玉料,垄断关外商路的勾当?”

“地藏”二字一出,那高大沙匪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疑和忌惮!他厉声喝道:“住口!帮主的名讳和买卖,岂是你能妄议的!找死!”话音未落,他已动了!显然燕铮点破了核心机密,令他杀心更炽!

“嗷——!”高大沙匪发出一声如同狼嚎般的怪叫,身形猛地前扑!手中那柄弧度夸张的大漠弯月刀化作一道凄冷的弧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拦腰横扫向燕铮!刀势雄浑霸道,充满了大漠风沙的狂野与力量!正是沙狼帮的招牌杀招——狂沙斩·大漠孤烟!刀光未至,那凌厉的劲风已卷起地上沙尘,扑面生疼!

几乎在他动手的同时,左右两侧的四名沙匪也如同得到信号,猛地扑上!两人手持弯刀,刀光如同毒蛇,一取燕铮下盘双腿,一削江浸月持针的手腕!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另外两人则反握淬毒匕首,身形如同鬼魅般贴地急窜,匕首幽光闪烁,直刺两人腰腹要害!角度刁钻阴毒!

剩下的两名沙匪并未直接进攻,而是猛地扬手!

“哗啦!哗啦!”

两张带着沉重铁钩和锋利倒刺的捕兽飞网,如同两张巨大的死亡阴影,带着沉闷的破空声,一左一右,分别向燕铮和江浸月当头罩下!这飞网以浸油牛皮混合钢丝绞成,坚韧无比,一旦被罩住,铁钩入肉,倒刺反卷,任你武功再高也难挣脱,只能沦为待宰羔羊!

七匹狼,七人合击!刀网并至,上下交攻!瞬间将两人所有闪避空间彻底封死!显然是要一击必杀,不留任何余地!狂野的刀光,阴毒的匕首,致命的飞网,将烽燧狭小的空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面对这绝杀之局,燕铮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爆射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寒芒!左肩的剧毒和伤痛,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燃料,点燃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冰寒怒火!丹田深处,那被“蚀骨砂”阴毒和江浸月银针双重压制的“无妄诀”内力,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洪荒巨兽,轰然咆哮!他不再顾忌伤势,不再压制力量!所求唯有——斩!

“江姑娘!退开!”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燕铮不退反进!迎着那拦腰斩来的凄冷弯月刀弧光,他身形猛地一矮,如同贴地滑行!同时,按在剑柄上的右手,动了!

“锵——!!!”

清越的剑鸣如同龙吟九霄,瞬间压过了风沙的咆哮!一道凝聚了燕铮所有精气神、所有愤怒、所有伤痛、所有杀意的森白剑光,骤然亮起!那光芒是如此纯粹,如此冰冷,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虚妄与阻碍!

无妄剑诀·斩伪!

没有繁复的轨迹,没有多余的变化!只有一道笔直的、凝聚了极致速度与毁灭意志的寒光!剑光并非斩向人,而是斩向那看似不可撼动的——刀网合围之势!斩向那笼罩而来的——死亡阴影!

剑光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冻结!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爆响!

左侧那张当头罩下的捕兽飞网,如同被无形的巨刃从中劈开!坚韧无比的浸油牛皮混合钢丝网绳,在无妄剑锋下如同朽烂的布帛,瞬间断裂!沉重的铁钩和倒刺无力地散落!

几乎在剑光撕裂左侧飞网的同时!燕铮那贴地滑行的身体如同装了机簧般猛地向上弹起!险之又险地让过拦腰斩来的弯月刀弧光!刀锋带着凄厉的劲风,擦着他的鞋底呼啸而过!

而那道斩裂飞网的森白剑光,其势未绝!在撕裂飞网后,竟毫不停滞,如同拥有生命般,划过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微小弧度,精准无比地撞上右侧那张罩向江浸月的捕兽飞网!

“嗤啦——!”又是一声裂帛脆响!

右侧飞网应声而裂!

剑光去势依旧未尽!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刺那刚刚一刀劈空、身形微滞的高大沙匪头领的咽喉!

快!快到了极致!狠!狠到了骨髓!

那高大沙匪头领眼中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和死亡的恐惧填满!他怪叫一声,拼命回刀格挡!但燕铮这凝聚了所有力量与意志的“斩伪”一剑,速度已超越了他反应的极限!

眼看剑尖就要洞穿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噗!”两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并非来自燕铮的剑!

而是来自那两名贴地急窜、手持淬毒匕首、正欲偷袭燕铮和江浸月下盘的沙匪!

江浸月出手了!在燕铮喊出“退开”的瞬间,她并未真的退避,而是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借着燕铮前冲带起的气流,身体向侧后方飘然滑开半步!这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削向她手腕的弯刀和刺向她腰腹的匕首!同时,她指间那数枚淬毒银针,如同拥有了生命,化作数道肉眼难辨的幽蓝细线,无声无息地脱手飞出!

弱水针·润物无声!

目标并非格挡,而是——要害!

两枚幽蓝银针,如同毒蜂的尾刺,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那两名贴地沙匪因全力前扑而暴露的颈侧“天窗穴”!另有两枚,则射向了挥刀削向她手腕的那名沙匪的肋下“章门穴”!

“呃啊!”“啊!”

两声短促的惨嚎!那两名持匕沙匪如同被瞬间抽干了力气,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手脚抽搐,口吐白沫,眼见是活不成了!那名挥刀削向江浸月的沙匪,则肋下一麻,半边身子瞬间酸软,刀势溃散,踉跄后退!

而江浸月本人,在发出银针的同时,身体已如陀螺般轻盈旋转,另一只素手在腰间香囊一抹一扬!

杏林奇术·醉仙引!

一片淡紫色的、带着奇异甜香的粉末,如同烟雾般瞬间弥漫在她与另外两名围攻沙匪之间!

那两名沙匪正欲挥刀再攻,猛地吸入这甜香粉末,顿觉头脑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景物晃动模糊,手脚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不听使唤!攻势瞬间瓦解!

这一切,都发生在燕铮出剑斩网、弹身避刀、剑刺匪首的同一刹那!

当燕铮那凝聚了所有力量的“斩伪”一剑,即将洞穿沙匪头领咽喉的瞬间,正是江浸月以银针毒杀两人、迷倒两人、化解自身危机的同一时刻!两人虽未交谈,却在这生死一线的狭小空间内,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一个主攻,斩破绝境!一个主辅,化解危机!金之刚锐与水之柔韧,在这一刻完美交融!

“噗嗤!”

冰冷的剑锋,终究还是慢了半分!

那沙匪头领在死亡威胁下爆发出全部的潜力,身体拼命向后一仰!同时手中弯月刀下意识地向上一撩!

“无妄”剑锋擦着他的咽喉皮肤掠过,带出一道深深的血槽!鲜血瞬间喷涌!同时,“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弯月刀的刀尖险之又险地撞在了“无妄”剑身之上!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燕铮左肩伤处剧痛如绞,气息一窒,剑势不可避免地微微一偏!

就是这一偏!救了那匪首一命!剑锋未能刺穿咽喉,却狠狠贯入了他的左肩胛骨!

“啊——!”匪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抵抗之力!

燕铮眼中寒光更盛!手腕一抖,就欲发力将剑锋横切,彻底了结此人!

“别杀他!”江浸月急促的声音响起。

燕铮动作一顿。就在这瞬息之间,那仅存的两名未被银针所伤、却被“醉仙引”迷得晕头转向的沙匪,以及那个被江浸月射中章门穴、半边身子酸麻的沙匪,眼见头领重伤,同伴惨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竟不管不顾头领死活,连滚带爬地冲向最近的破窗和豁口,亡命般遁入外面昏天黑地的沙暴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烽燧内,只剩下重伤倒地的匪首,两具毒发身亡的沙匪尸体,弥漫的尘土和血腥,以及背靠背而立、气息微促的燕铮与江浸月。

燕铮缓缓抽回刺入匪首肩胛的“无妄”剑。剑尖带出一溜血珠。他冷冷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抽搐、因失血和恐惧而脸色惨白的匪首。

江浸月快步上前,指尖连点,封住匪首肩部几处大穴,暂时止住汹涌的流血。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匪首:“说!石猛为何派你们截杀?那‘蚀骨砂’之毒,与你们沙狼帮,与‘地藏’,有何关联?你们如何得知我们行踪?”

匪首因剧痛和失血而眼神涣散,但听到“地藏”二字时,眼中依旧闪过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嘴唇哆嗦着,看着眼前如同杀神般的白衣青年和沉静如水的蓝衣女子,再想到逃走的同伴和帮主的手段,所有的凶悍气焰消失殆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是…是账房先生…玉佩…传讯…”他断断续续,声音嘶哑微弱,“帮主…帮主收到了‘地藏’大人的密令…说…说你们在江南…查到了不该查的…还拿走了…拿走了要命的账本…命我们…务必在你们进关前…截杀…毁掉证据…尸体…喂狼…”

“账房先生?”燕铮眼神一厉,瞬间想起锦绣坊那个被擒后咬毒自尽的账房先生!他俯身,不顾匪首的惨嚎,一把撕开其胸前的衣襟!

果然!在匪首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赫然纹着一个与苏锦娘袖口、账房先生玉佩一模一样的扭曲藤蔓缠绕利爪的徽记!而在徽记下方,挂着一块用皮绳系着的…半枚玉佩!

燕铮一把扯下那半枚玉佩!玉佩入手温润,显然是上等和田白玉,雕工精细。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强行掰断。他将玉佩翻转,只见玉佩背面,用极其细小的阴刻文字,刻着一个篆体的“藏”字!

这半枚玉佩,与从账房先生身上搜出的那半枚,纹路、质地、大小,完全吻合!正是“地藏”信物!

“另…另外半块…”匪首喘息着,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在…在帮主…石爷…手里…是…是信物…也是…催命符…”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地藏’大人…要…要关外的商路…石爷…石爷挡了路…又不肯…不肯归顺…《千机谱》…就是…就是他的催命符!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饶…饶命…”

他的话,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印证了燕铮和江浸月所有的推测!《千机谱》是诱饵,是“地藏”用来制造混乱、铲除异己、掩盖其真正目的——垄断庞大商路、建立地下秩序——的工具!石猛,这位刚烈不屈的沙狼帮主,正是因为不肯归顺,才成了“地藏”下一个要清除的目标!而他们二人,则因追查真相,触碰了核心机密,成了必须被灭口的绊脚石!

“蚀骨砂…与你们何干?”江浸月追问。

“不…不知道…”匪首眼神茫然,“帮主…帮主只吩咐…若遇强敌…可…可提‘蚀骨砂’…或…或能乱敌心神…”他显然并不知晓此毒与燕铮旧伤的关联。

燕铮眼中风暴再起,但这次,他强行压制了下去。真相已明,此匪首不过爪牙。他不再多言,一掌拍在匪首后颈,将其击晕。

烽燧内,重归死寂,只剩下风沙的咆哮和浓重的血腥。江浸月看着燕铮紧握那半枚玉佩、指节发白的右手,又看着他苍白如纸却眼神冰冷如渊的侧脸,轻声道:“‘地藏’的网,比我们想的更深。石猛,是关键。”

燕铮缓缓抬起手,将玉佩收入怀中,紧贴着那本染血的账册。冰冷的玉佩和账簿,如同两块寒冰,也如同两把钥匙。他望向烽燧外依旧混沌的风沙,目光仿佛穿透了千里黄沙,落在那座巍峨的玉门雄关之后。

水落,石未出。“地藏”的真容与燕铮的旧恨,依旧隐藏在无边的风沙与黑暗之中。而前方的玉门关,注定将成为这场席卷江湖的“真伪之劫”的下一个风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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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风沙掩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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