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的七月流火，秦王宫的青石板被晒得能煎鸡蛋。苏清媛穿着三层厚的戏服，站在兵器架前，手里拎着把比她人还高的长剑。剑身是道具铁制，虽开了刃却钝得能拍苍蝇，但几十斤的重量还是让她手腕发酸，额角的汗珠顺着发际线往下淌，滴在斜襟连衣裙的缠枝莲纹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苏小姐，歇会儿吧，喝口冰镇酸梅汤？”经纪人Lily举着遮阳伞跟在她身后，语气里满是心疼。旁边的小助理赶紧递上湿毛巾，而不远处的两个女保镖则一身便装，看似在玩手机，目光却寸步不离地锁着她。这排场，说是“小有钱”人家的女儿，怕是连群演都不信。

苏清媛摇摇头，用毛巾擦了把脸，重新握紧剑柄。“再练十分钟，”她喘着气，“下午那场打戏，武指说我走位还是太僵。”

这是她进组的第三天，也是第一次拍动作戏。云舒郡主虽为文弱郡主，却有场为救靖王与刺客对打的重头戏。剧本里写得唯美——“剑光如练，裙角翻飞，虽不敌却护其周全”，但到了片场，武指拿着木剑往她手里一塞，她就知道麻烦了。

“来，再来一遍！”武指是个晒得黝黑的汉子，举着剑示范，“左脚在前，右脚虚点，手腕翻过来，对，就这样刺！”

苏清媛依样画葫芦，却因为用力不均，剑尖差点戳到自己脚背。旁边传来几声低笑，是等着上场的群演。Lily立刻瞪了过去，那几个群演慌忙低下头。

“没事，新人嘛，慢慢来。”武指倒是耐着性子，“注意眼神，云舒是为了保护心上人，眼神里得有狠劲，不能像买菜似的。”

苏清媛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好姿势。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剑鞘上，她想起昨晚在家对着镜子练了两个小时的挥剑动作，手指关节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沈老师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苏清媛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沈砚穿着便装，手里拎着个保温杯，正朝这边走来。他刚拍完夜戏，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却依旧挺拔如松。

“沈老师。”武指连忙打招呼。

沈砚点点头，目光落在苏清媛握着剑的手上。她的虎口处有块新磨出的红印，显然是练剑时磨的。“歇会儿吧，”他对苏清媛说，“打戏讲究巧劲，不是蛮力。”

苏清媛脸颊微红，想把受伤的手藏起来，却被沈砚看得真切。“我看你刚才那刺剑，手腕太僵，”他放下保温杯，走上前，“来，我教你。”

他站在她身后，隔着三层戏服，苏清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手腕放松，”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磁性，“用巧劲，像这样……”他握住她的手腕，调整姿势，“刺出时，手肘微沉，借力打力，试试。”

苏清媛依言刺出，果然感觉轻松不少。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让她心跳莫名加速。“谢谢沈老师。”她连忙退开一步，有些不好意思。

沈砚没多说，只是指了指她的虎口：“让助理拿点碘伏擦擦，别感染了。”说完便转身走向导演监视器。

苏清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从尘埃里爬起来的顶流，似乎总能轻易看穿她的伪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红印格外显眼，就像她藏在帆布包里的爱马仕围巾，再怎么掩饰，也总有露馅的时候。

下午正式拍摄。苏清媛换上干净的戏服，化妆师小周给她补妆时直叹气：“小姐，您这汗出的，定妆粉都盖不住了。”

“没事，”苏清媛对着镜子笑了笑，“自然点好。”她没说为了显得“接地气”，她特意让小周用平价粉底液，拒绝了母亲送来的贵妇级定妆喷雾。

“各单位注意！”导演老王的喇叭响起来，“云舒救靖王这场，准备开机！”

苏清媛深吸一口气，提着剑站到指定位置。沈砚已经躺在“血泊”里，眼神虚弱却带着一丝欣慰。“action！”

刺客挥剑砍来，苏清媛按照武指教的动作格挡，却因为紧张，脚步还是乱了。“卡！”老王放下喇叭，“清媛，走位错了，刚才那剑该从你耳边过，你躲得太急，穿帮了。”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导演，我再试试。”

第二遍，第三遍……汗水再次浸透了戏服，黏在背上很不舒服。她能感觉到群演们的目光，有同情，有好奇，也有等着看她笑话的。Lily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两个女保镖则暗中瞪了几眼交头接耳的场工。

“清媛，放松！”老王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着自己是新人，你现在是云舒，是为了救心上人拼命的郡主！”

“可是导演，”苏清媛有些沮丧，“我觉得镜头下的自己好僵硬，一点都不美……”

老王哈哈大笑，拍得她肩膀直晃：“傻丫头！谁说打戏要美得像画报？云舒此刻是在拼命，不是在走秀！再说了，”他故意板起脸，“拍不出你的美，那是我老王的能力不足，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清媛被他逗笑了，紧张感也消散了不少。沈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瓶冰镇矿泉水：“别听导演瞎扯，他就是嘴贫。你刚才那几下，比上午好多了。”

“真的？”她眼睛一亮。

“嗯，”沈砚点点头，“眼神有了，就是动作还可以再流畅点。这样，我陪你对一遍走位。”

夕阳西下时，苏清媛终于成功拍完了这场打戏。虽然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但听到老王喊“过”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笑了。Lily赶紧递上毛巾和温水，小助理则捧着她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她偷偷带来的能量棒。

“不错啊清媛，”老王走过来，竖起大拇指，“有股子狠劲，跟你这长相一样，外柔内刚！”

苏清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无意间扫过沈砚。他站在人群后面，手里拿着剧本，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一刻，苏清媛突然觉得，这个从尘埃里爬起来的男人，比任何琉璃冠都要耀眼。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处的红印还在，却似乎不那么疼了。

远处的沈砚，看着苏清媛低头浅笑的样子，想起她刚才挥剑时倔强的眼神，以及虎口上那片醒目的红印。他知道，这个顶着“小有钱”标签的李嘉欣式美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坚韧。就像横店的夏天，虽然酷热难熬，但只要耐得住性子，总能等到夕阳西下的那一刻清凉。而他，似乎有点期待，看到她褪去所有伪装，真正发光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