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高的石坡,上面散落着尖锐碎石。
春芍的惨叫声约莫半个侯府都能听到。
沈云棠接过丹桂手中的灯笼,朝石坡下照去。
就见春芍浑身是血,已经昏死过去。
“二小姐怕是生了一颗黑心肝!”
丹桂咬牙切齿道。
若不是她家小姐早有防备。
出发前便让她关注好春芍的一举一动。
跌下坡去遍体鳞伤的,就是她家小姐了。
沈云棠收回灯笼,语气沉静:
“去福安苑。”
她转身朝来时的方向折回去。
丹桂愣了一瞬,连忙跟了上去。
侯府前厅。
红木桌边,沈伯安和沈芙分坐在裴迟两侧。
三人面色都算不上好看。
沈芙紧紧攥着茶杯,眼神不动声色的一直朝门口处瞟。
春芍已经去了半个时辰,竟还没有消息传来。
不中用的东西!
沈伯安脸上已经染上不耐烦。
沈芙端起茶壶给他添茶:
“阿爹,姐姐是不是嫌弃是我的丫鬟前去通禀,这才不愿前来。”
沈伯安闻言,脸色一沉:
“她这是要反了天不成,莫不是要我亲自去请她!”
“父亲是要请谁?”
他话音刚落,一道女声自门外响起。
沈芙提着茶壶的手一抖,不可置信地抬头。
怎么会!
沈云棠此刻应该伤重昏迷,怎么会好端端出现在这里!
裴迟也循声看过去。
微微一怔。
门口,沈云棠一身槿紫色衣裙,头侧簪着一支珊瑚海棠簪。
衬得她多了几分娇艳。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喉头不自然滚动两下,他错开视线。
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却觉心口愈加燥热。
“姐姐,春芍呢?”
沈芙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沈云棠身后只跟着丹桂一人,根本不见春芍身影。
她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沈云棠蹙眉,疑惑道:“春芍?”
刚开口,门外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二小姐,春芍姐姐被发现跌伤在曲幽径,重伤昏迷。”
“你说什么?”
沈芙倏地从红木凳上站了起来。
她正要朝沈云棠开口,只见裴迟重重将茶盏砸在了桌上:
“沈大姑娘,你赶走阿芙乳母还不够,如今又重伤她的丫鬟,到底有完没完!”
心口燥热催得他难受,他刚好找了个口子发泄出来。
“殿下,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姐姐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沈芙佯装维护沈云棠道。
“阿芙不必替她开脱,春芍前去请她,离开时好好的,不过半个时辰便莫名重伤,不是她还能是谁。”
裴迟冷扫沈云棠一眼,心口异样被厌恶掩盖:
“我看她就是欺你心善,越发不知收敛。”
“不会的!”
沈芙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
她转头看向沈云棠:
“姐姐,你有何怨气都冲着我来,春芍自幼与我一同长大,亲如姐妹,她是无辜的……”
她眼中续起水雾,泫然欲泣。
沈云棠立在门口,一直没动。
没理会沈芙,她转头看向沈伯安:
“父亲也认为此事是女儿所为?”
换作往常,沈伯安会是第一个开口替沈芙斥责她的人,今晚却格外安静。
大概是密室钥匙还没到手的缘故,不敢惹恼她。
那她偏要问问。
沈伯安攥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他心中的确压着火,但始终顾及密室钥匙一事。
默了半晌,他沉沉开口:
“你此举确实有失嫡女德行,还需好好学学,既如此,摄政王府的接风宴便让芙儿代你去吧。”
沈伯安的前半句在沈云棠意料之中。
但后半句,她有些不解。
她开口:“接风宴?”
“长公主的女儿言和郡主三日后抵达盛京,摄政王府要为其举办接风宴。”
“下午王府送来了接风宴的帖子,帖子上原说是让我带着你前往,可你今夜却惹出了这种事。”
“到时我会向摄政王禀明你突感风寒不能前往,所以带了芙儿前去,你就好好留在清风苑反省。”
沈伯安一副慈父的模样解释道。
仿佛不罚沈云棠跪祠堂已是天大的恩赐。
今夜叫沈云棠来前厅,原本就是为了接风宴这件事。
帖子送来时,沈云棠不在府中。
沈伯安正在看望沈芙,帖子便被送去了芙蓉苑。
沈芙得知王府下的帖子中只提了沈云棠,梨花带雨地在沈伯安面前哭了一场。
因畏惧摄政王,沈伯安没松口。
但当时恰逢裴迟也在。
裴迟说摄政王如今在朝中大权在握,需好好拉拢利用。
沈芙是他的准皇妃,早些在摄政王面前露面大有裨益。
沈伯安被说动,这才答应了由沈芙代替沈云棠赴宴一事。
原本还没想好该怎么劝说沈云棠自愿放弃,好不将此事闹大。
没想到春芍刚好出事,给了个由头,解决了这个难题。
沈云棠心头泛起层层冷意。
喊她来前厅,原来是要逼她让出赴宴的机会。
沈芙安排春芍害她那出,想来是想让她真的病上一场,无法参加摄政王府的接风宴。
这样沈芙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前往了。
如今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条路行不通了。
便又要借惹事的缘由,夺了她赴宴的资格。
他们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殿下和父亲都认为是我害春芍重伤?”
敛去眸底凉意,沈云棠一脸受伤模样。
“可我今夜都未曾见过春芍,又如何能害她?”
“沈大姑娘,你扯谎也要找个像样的借口。”裴迟开口道。
“春芍被安排去清风苑唤你,这里每个人都听见了,可你却说从未见过她,如何立得住脚?”
“沈大姑娘好歹也是高门贵女,如今做了错事竟连认都不敢认?”
裴迟继续道,眸底厌恶愈加浓郁。
不肯认错就罢了,竟还装起了无辜。
她何时变得如此虚伪!
沈云棠望向裴迟:
“我未曾做过的事,为何要认?”
“殿下莫不是又要没有证据,便要定臣女的罪?”
裴迟回望沈云棠:
“春芍便是证据,她只是昏迷,总会醒,到时我倒想看沈大姑娘还要作何解……”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再次传来丫鬟的通禀声:
“二小姐,春芍姐姐醒了。”
“春芍姐姐说,是大小姐将她推下石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