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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匣中秘图与窑火终

冰冷。

刺穿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

还有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黑暗。

林溪的意识在深沉的混沌中漂浮,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尘埃。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肺里火烧火燎,残留着潭水呛入的窒息感。耳边是永无止境的、低沉的嗡鸣,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巨兽的呼吸,震得颅骨都在颤抖。

她…还活着?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在意识深渊的边缘闪烁了一下。随即,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熔岩般爆发!她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一片模糊,只有跳动的、幽蓝色的光影。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她挣扎着想动,身体却像被无数冰链锁住,僵硬得不听使唤。

“呜…”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干裂的嘴唇溢出。

“别动。”一个低沉、沙哑,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紧绷。

林溪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艰难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陈砚!

他半跪在她身边,浑身湿透,深灰色的风衣紧贴在身上,不断往下淌着水。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上沾着污泥和几道细小的划痕,嘴唇冻得发紫。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浅灰色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深入骨髓的疲惫?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后怕的紧张?

“陈…砚?”林溪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剧痛。

“是我。”陈砚的声音低沉而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你肺里呛了水,体温过低,别说话,保存体力。”他迅速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用力拧干,然后不由分说地盖在林溪冰冷颤抖的身体上,又将自己里面一件相对干燥的毛衣也脱了下来,裹住她的腿。冰冷的身体接触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布料摩擦的触感,让林溪打了个激灵,意识又清醒了几分。

她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的、幽暗的天然溶洞!洞顶高耸,怪石嶙峋,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溶洞中央,赫然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潭水依旧漆黑如墨,但此刻,潭水深处,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穿透深邃的潭水,将整个巨大的溶洞映照得一片诡谲!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声,正是从潭底那巨大的光源处传来!

而在寒潭边缘不远处的石滩上,就是那座造型狰狞的鼎形祭坛!此刻,祭坛表面那些繁复的刻纹,同样流淌着与潭底同源的幽蓝光芒,构成一张巨大而诡异的能量脉络网!祭坛中央,那个冰冷的金属匣钵,依旧严丝合缝地嵌在“川”字钩凹陷里!匣钵顶部的盖子,已经裂开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缝隙!那股冻结灵魂的、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缝隙中逸散出来!

更让林溪头皮发麻的是,在祭坛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五个黑衣人的身影!他们姿势扭曲,一动不动,如同被瞬间冻结的雕像!面具下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临死前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们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冰晶!

是被匣钵逸散的气息…瞬间冻毙的?!

林溪倒吸一口凉气,刺骨的寒意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别看了!”陈砚迅速扶住她,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他们想强行取走匣钵,触发了…某种防卫机制。”他避开了“冻毙”这个恐怖的词,但眼神中的凝重说明了一切。“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潭底的能量场很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爆发!那种低温…没人能承受第二次!”

离开?林溪的目光猛地投向祭坛中央那个裂开的匣钵!缝隙就在那里!里面的秘密触手可及!爷爷用生命守护的、父亲恐惧的、关乎溪山窑存亡的答案!她历经九死一生才找到这里,怎么能就此放弃?!

“不…”林溪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匣钵…开了…里面的东西…”

“我知道!”陈砚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和愤怒,“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我也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但现在!命更重要!林溪!你父亲还在医院等你!溪山窑还在等着你回去!你想死在这里吗?!你想让你父亲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你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溪,里面翻腾着无法言说的沉重和痛楚。

父亲!溪山窑!

这两个名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溪心上!她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陈砚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看着他身上湿透的衣衫和疲惫不堪的脸…是他…跳下寒潭救了她?在那种致命的漩涡和低温中?为什么?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匣钵近在咫尺,秘密唾手可得。但陈砚的话如同冰冷的现实,将她拉回残酷的生死边缘。三天期限!赵金宝的威胁!父亲的生命…哪一个都比眼前的秘密更急迫!

就在这时!

“嗡——!!!”

潭底深处那幽蓝的光源猛地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整个溶洞剧烈地摇晃起来!巨大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如同亿万只巨蜂同时振翅!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能量峰值!”陈砚脸色剧变!他猛地将林溪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她!

“轰隆——!!!”

一股无法形容的、肉眼可见的幽蓝色环形冲击波,以潭底光源为中心,如同核爆般猛然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温度骤降!冲击波狠狠撞在溶洞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大块大块的钟乳石如同冰锥般断裂砸下!

冲击波扫过祭坛!那几个被冻毙的黑衣人尸体,如同脆弱的冰雕,瞬间被震成齑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冲击波狠狠撞在陈砚的后背上!

“噗!”

陈砚身体猛地一震,一口鲜血直接喷在林溪的肩头!滚烫的液体瞬间被冰冷的空气冻结成红色的冰晶!他死死咬着牙,双臂如同铁箍般将林溪护在身下,承受着那足以冻裂钢铁的恐怖冲击和震荡!

林溪被陈砚死死压在冰冷的石地上,耳边是他压抑痛苦的闷哼和骨骼承受重压发出的咯吱声。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刺骨的寒气钻入鼻腔。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般的心痛瞬间攫住了她!

冲击波来得快,去得也快。当那恐怖的嗡鸣和低温冲击稍稍减弱,陈砚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沉重地压在林溪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陈砚!陈砚!”林溪挣扎着从他身下爬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她看到陈砚的后背衣服被撕裂,裸露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幽蓝的冰霜,中心位置一片血肉模糊!那是被冲击波直接命中的地方!

“死…死不了…”陈砚艰难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迹,眼神却依旧锐利,死死盯着祭坛方向,“快…匣钵…裂缝…更大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那是…唯一能…控制…这东西…的…”他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指向那个嵌在祭坛上、盖子裂缝已经扩大到一指宽的金属匣钵。

控制?唯一能控制潭底那恐怖能量的东西在匣钵里?!

林溪瞬间明白了陈砚拼死也要护住她的用意!他不是阻止她拿秘密,他是要让她拿到能救命的东西!

再没有任何犹豫!林溪咬紧牙关,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和冰冷,手脚并用地爬向祭坛!幽蓝的光芒在她脸上跳动,如同鬼火。她绕过地上那几滩人形的冰蓝色粉末(那是黑衣人的残骸),扑到祭坛边!

冰冷的匣钵近在眼前!盖子上的裂缝清晰可见!那股冻结灵魂的气息更加浓郁!

林溪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压下。她伸出颤抖的、几乎冻僵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那道裂缝!冰冷的触感几乎瞬间冻僵她的手指!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抠住盖子内侧!

“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盖子被她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掀开!

幽蓝的光芒瞬间从匣钵内部倾泻而出!照亮了林溪苍白而坚定的脸!

匣钵内部,没有想象中的恶魔,也没有璀璨的珍宝。

只有一块薄薄的、约莫一尺见方的、非金非玉的暗银色金属板!

金属板表面光滑如镜,入手却异常沉重冰冷。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金属板的表面,清晰地呈现出一幅极其精密、繁复、散发着微光的…立体地图!

地图的材质似乎极其特殊,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山川河流、沟壑地穴都以一种近乎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出来!核心位置,正是这片寒潭溶洞!潭底深处那巨大的幽蓝光源被清晰地标注为一个不断脉动的核心!无数纤细如发丝的蓝色能量流线,从核心蔓延出去,如同大地的血管,连接着地图上标注的其他几个闪烁着微光的节点!其中一个节点,赫然指向…溪山村!溪山窑的位置!

而在寒潭核心节点旁边,极其清晰地标注着一个符号!

那符号线条简洁却带着独特的锐利感——一个抽象的“川”字,中间一竖的顶端微微弯曲,形成一个类似钩子的形状!

更让林溪心脏狂跳的是,在金属板地图的边缘,用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古篆字,刻着一段文字!那字形,与爷爷瓷片上的文字如出一辙!

林溪来不及细看文字,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溪山窑那个能量节点上!那里,用更加醒目的红色光点标注着,并且旁边有一行急速闪烁的倒计时数字!

00:04:59…

00:04:58…

倒计时?!溪山窑怎么了?!

巨大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林溪的心脏!赵金宝!三天期限!难道他提前动手了?!

“快…走…”陈砚虚弱的声音传来,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倒,“那地图…是…能量节点…控制器…拿上它…去…溪山窑…红色节点…倒计时…是…自毁…陷阱…被…被触发了…必须…阻止…”

自毁陷阱?!溪山窑?!

林溪如遭雷击!她瞬间明白了!赵金宝根本不是要债!他背后的人,真正的目标,是摧毁溪山窑!摧毁这个与地下恐怖能量场相连的节点!而倒计时…就是他们启动的毁灭装置!

“陈砚!走!”林溪嘶吼一声,一把抓起那块冰冷沉重的金属板地图,塞进怀中!然后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无法行动的陈砚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走…哪边?”陈砚的声音微弱,失血和低温让他意识开始模糊。

林溪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溶洞!潭底那幽蓝的光源再次剧烈脉动起来,嗡鸣声加剧!下一次冲击随时可能爆发!必须立刻找到出路!

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溶洞一侧!那里,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隐约可见一条狭窄的、向上倾斜的天然石缝!石缝边缘,有水流冲刷的痕迹!是地下暗河的出口?!

“这边!”林溪不再犹豫,架着陈砚,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条石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陈砚大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脚下是湿滑的石头。身后,潭水的嗡鸣如同催命的丧钟!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石缝的刹那!

“嗡——!!!”

更加恐怖的幽蓝冲击波再次爆发!比上一次更加狂暴!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林溪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陈砚狠狠推进石缝深处!同时自己猛地扑了进去!

“轰——!!!”

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石缝入口处!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撕裂、粉碎!大块的巨石轰然砸落!冰冷的寒气如同实质般灌入石缝!

林溪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后背!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最后的意识里,只有怀中那块冰冷的金属板地图传来的微弱脉动,以及…陈砚那只死死抓住她手臂的、冰冷而有力的手…

意识如同沉船,在冰冷的深海中缓慢上浮。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仪器单调的滴答声、还有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将林溪从无边的黑暗中强行拉回。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模糊的视野里,是医院病房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鼻腔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连着输液管。

“溪溪!溪溪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溪艰难地转动眼球。病床边,是六叔公那张写满担忧和憔悴的老脸,还有几个闻讯赶来的叔伯婶子,都红着眼眶看着她。

“爸…我爸…”林溪的声音干涩嘶哑,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你爸…你爸暂时没事!还在ICU观察!医生说他挺过来了!挺过来了!”六叔公连忙抓住她的手,老泪纵横,“倒是你…溪丫头…你吓死我们了!两天了!你昏迷了两天了!是陈专家…他背着你…浑身是血…从后山那个老猎人才知道的废矿洞里爬出来的…送到医院的时候…都快没气了…”

陈砚…背着她…从废矿洞爬出来…

林溪的心猛地一抽!禁地寒潭…溶洞崩塌…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陈砚…他…”林溪急切地问。

“陈专家…他伤得比你重…肋骨断了几根,后背冻伤感染…失血过多…还在手术室抢救…”一个婶子抹着眼泪说道,“医生说…很危险…”

危险…

林溪的心沉了下去。那个总是冷着脸、眼神锐利、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为了救她…为了那块金属板…

金属板!

林溪猛地想起!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东西…我的东西…”

“在…在呢!”六叔公连忙从病床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帆布包,正是林溪跳潭前背的那个!“陈专家昏迷前…死死抱着这个包…护士都掰不开…后来打了镇静剂才拿下来…里面…好像有块铁板?还有本旧书…都湿透了…”

林溪一把抓过帆布包!颤抖着手拉开拉链!里面,那块冰冷的暗银色金属板地图,静静地躺在里面!虽然边缘有些磕碰变形,但整体完好!那本光绪版的《龙泉县志》也还在!

她紧紧将金属板抱在怀里,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溪山窑!自毁陷阱!倒计时!

“窑!溪山窑怎么样了?!赵金宝呢?!”林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提到溪山窑和赵金宝,六叔公和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溪丫头…你昏迷这两天…天塌了啊!”六叔公捶胸顿足,声音悲愤,“赵金宝那挨千刀的!带了推土机!还有一帮黑社会!昨天…昨天下午就强行冲进了窑厂!说…说我们欠债不还,要强拆抵债!我们…我们拦不住啊!”

“他们…他们把乡亲们打伤了好几个!栓子肋骨都断了!”一个叔伯红着眼睛吼道。

“他们…他们把咱们辛辛苦苦搭起来的窑棚…拆了!把支撑架…推倒了!还…还往龙窑裂缝里…塞了好多…好多炸药包!”另一个婶子泣不成声。

“赵金宝叫嚣着…说今天…今天中午十二点…准时点火!要把溪山窑…夷为平地!”六叔公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说…这就是得罪他的下场!还说…你爹…也活不过今天…”

轰!

林溪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赵金宝!他真的动手了!强拆!推倒支撑架!在裂缝里塞炸药!还要在中午十二点…将溪山窑彻底炸毁!

自毁陷阱!原来这就是“暗流”启动的自毁陷阱!利用赵金宝这个贪婪的鬣狗,光明正大地摧毁节点!

倒计时!现在几点了?!

林溪猛地看向病房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四十五分!

距离爆炸!只剩十五分钟!

“不——!!!”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从林溪喉咙里迸发出来!她如同疯了一般,一把扯掉手臂上的输液针头!鲜血瞬间涌出,她浑然不觉!翻身就要下床!

“溪丫头!你干什么!你伤还没好!”六叔公和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按住她。

“放开我!”林溪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母狮,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众人的阻拦!她抓起病床上的金属板地图和帆布包,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向病房门口!

“溪丫头!来不及了!太远了!你赶不回去啊!”六叔公绝望的呼喊在身后响起。

赶不回去?不!必须赶回去!那是溪山窑的命!是父亲和爷爷的魂!是所有人的根!

林溪冲出病房,赤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医院走廊地板上,刺骨的寒意和剧痛让她几乎摔倒。她咬着牙,不顾一切地冲向楼梯!怀中的金属板地图冰冷沉重,硌得她生疼,却像一块燃烧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意志!

冲下楼梯!冲出医院大门!刺眼的阳光让她一阵眩晕。她茫然四顾,车水马龙,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立刻带她回溪山村的交通工具!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不!不能放弃!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医院门口一辆刚刚卸完货、司机正准备上车的破旧小货车!

“师傅!去溪山村!窑厂!求求你!救命!”林溪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声音嘶哑绝望,带着哭腔,死死抓住车门把手!

司机被她满身血污、赤着脚、状若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姑娘你…”

“我给你钱!所有钱!求你!快!要爆炸了!救人啊!”林溪语无伦次,泪水混合着汗水血水在脸上肆意流淌,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哀求。

或许是林溪眼中的绝望和疯狂打动了司机,他愣了一下,猛地一咬牙:“上车!”

小货车发出刺耳的轰鸣,如同脱缰的野马,冲上马路,朝着溪山村的方向疯狂疾驰!司机将油门踩到了底,破烂的车身在颠簸的山路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林溪蜷缩在副驾驶上,紧紧抱着怀中的金属板地图。冰冷的触感让她强迫自己冷静。她颤抖着手,再次打开金属板地图。

幽蓝的脉络在阳光下并不明显,但溪山窑位置那个刺眼的红色光点和旁边飞速跳动的倒计时数字,却清晰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00:07:32…

00:07:31…

地图上,代表溪山窑节点的能量流线,正以红色光点为中心,剧烈地扭曲、紊乱!那是炸药被安置在裂缝处,破坏了能量场稳定,即将引爆的征兆!

阻止…如何阻止?!陈砚说过,这地图是控制器!是唯一能控制能量场的东西!

林溪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金属板地图上溪山窑节点的位置。她的指尖颤抖着,按向那个红色的光点!

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

“嗡…”

金属板地图猛地一震!一股微弱的电流感瞬间传遍林溪的指尖!地图上溪山窑节点的紊乱能量流线,似乎…极其微弱地…稳定了一丝丝?!同时,旁边跳动的倒计时数字,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零点几秒?!

有效?!这地图能干扰节点能量?!能延缓爆炸?!

但这个延缓…太微弱了!杯水车薪!

林溪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猛地想起瓷片上刻画的图案!鼎炉!水!人!还有那行古篆文字!爷爷留下的线索!秘色釉!

秘色釉…釉料…矿石…能量…地图上那些能量流线连接的节点…是否就是…特殊的矿脉?!秘色釉的母矿?!

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颤抖着手,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本湿透的《龙泉县志》!飞快地翻到记载溪山禁地、寒潭和鼎炉祭坛的那一页!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些模糊的木版画地图和文字描述上!

“水寒刺骨…石台如鼎…刻有异纹…”

“邪祟镇之…血祀可通幽…”

血祀…通幽…控制…能量…

林溪的目光猛地看向金属板地图上寒潭核心那个巨大的幽蓝光团!又看向溪山窑节点那个刺眼的红点!

连接!能量是连接的!寒潭是核心源头!溪山窑是节点!秘色釉…也许…就是沟通和疏导这种能量的…媒介?!

爷爷当年熔炼那个金属匣钵…或许不是为了打开它…而是为了…利用它的材质或者里面的东西…来稳定或者引导能量?!他留下的秘色釉配方…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瓷器釉料!而是…一种控制地脉能量的…“钥匙”?!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照亮了黑暗!林溪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猛地从帆布包最内层,掏出那个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小包裹——里面是她童年收集的、爷爷当年烧窑废弃的各种釉料残渣和矿石碎块!这是她复原秘色釉唯一的希望!

她看着怀中的金属板地图,看着溪山窑节点紊乱的能量流线和飞速流逝的倒计时。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在她心中瞬间成型!

“师傅!再快!去溪山窑!直接开到窑厂门口!”林溪嘶声喊道,眼中燃烧着疯狂而决绝的火焰!

小货车咆哮着,冲过泥泞的村道,无视一切障碍,如同钢铁巨兽般,狠狠撞开溪山窑厂门口歪斜的栅栏,一个急刹停在了废墟边缘!

时间:十一点五十八分!

林溪抱着金属板地图和矿石包裹,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眦欲裂!

新搭建的窑棚被彻底推倒,油毡布和木料散落一地!支撑龙窑裂缝的坚固木架被暴力拆毁,粗壮的杉木断成数截!而龙窑中段那道被箍住的裂缝处,赫然被塞进了十几个用透明胶带捆扎在一起的、长条状的炸药包!几根引线被粗暴地拧在一起,延伸出来!

赵金宝那肥胖的身影,正得意洋洋地站在不远处一个土坡上,手里拿着一个滋滋冒着火花的…点火器!他身边围着十几个手持棍棒、凶神恶煞的打手!而溪山村的乡亲们,被几个打手死死拦住,不少人被打倒在地,头破血流,发出绝望的哭喊和咒骂!

“林溪!你他妈还真敢回来送死?!”赵金宝看到林溪,狞笑起来,晃了晃手中的点火器,“正好!让你亲眼看着你们林家的破窑,是怎么灰飞烟灭的!还有你那个死鬼老爹…哈哈!一起上路吧!点火!”

他猛地按下了点火器的按钮!

“滋——!!!”

引线瞬间被点燃!刺眼的火花如同毒蛇的信子,朝着裂缝处那捆炸药包急速蔓延而去!

“不——!!!”六叔公和乡亲们发出绝望的嘶吼!

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溪动了!

她没有冲向引线!也没有冲向赵金宝!

她抱着那块冰冷的金属板地图和矿石包裹,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龙窑窑头——那个刚刚搭建好、还没来得及使用的火膛口,纵身扑了进去!

“噗通!”

她的身体重重摔进冰冷的火膛灰烬里!

就在她身体落入火膛的瞬间!

“嗡——!!!”

她怀中的金属板地图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幽蓝光芒!光芒穿透她的身体,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同时,她猛地将怀中那个油纸包裹的矿石废料,用尽全力,狠狠摔在金属板地图上!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并非爆炸、却更加震撼的能量波动,以火膛为中心,猛然爆发!

金属板地图上,代表寒潭核心的幽蓝光团和代表溪山窑节点的红点,通过地图上那些纤细的能量流线,瞬间建立了某种跨越空间的、狂暴的连接!

林溪摔在火膛里的矿石废料,在接触到地图散发的幽蓝光芒的刹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那些黯淡的、混杂的矿石碎块,瞬间迸发出各自不同的、微弱却纯粹的光芒——赤红、靛青、金黄、银白…如同被唤醒的星辰!

这些光芒疯狂地涌入身下的金属板地图!地图剧烈地震颤!光芒顺着地图上连接寒潭与溪山窑的能量流线,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跨越空间,疯狂地涌向龙窑中段裂缝处那捆滋滋燃烧的炸药!

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那急速燃烧、即将引爆炸药的刺眼火花,在接触到这股狂暴涌来的、混合了多种矿物能量的幽蓝光流的瞬间——

“嗤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被投入冰水!火花瞬间熄灭!冒起一股刺鼻的青烟!

那捆致命的炸药包,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活力,软趴趴地挂在裂缝处,再无任何声息!

时间:十二点整!

倒计时归零!

但爆炸…没有发生!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废墟!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赵金宝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如同一个滑稽的面具!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还在冒烟的点火器,又看看裂缝处毫无动静的炸药包,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不…不可能!点火!给老子点火!”他疯狂地嘶吼着,再次按下点火器!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响!但不是爆炸!

是龙窑本身发出的轰鸣!

只见那道被炸药塞满的裂缝处,没有被炸开!反而…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裂缝边缘那些松动的窑砖,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推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挤压!弥合!断裂的茬口在一种奇异的力量作用下,重新熔接、生长!那道狰狞的伤口,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自我修复?!

更震撼的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到极致、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青色精华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龙窑窑头林溪扑入的那个火膛口,猛地喷薄而出!

那火焰并非寻常的橘红或金黄,而是…一种清澈、深邃、流动着秘色天青光晕的…青色火焰!

火焰如同拥有生命,沿着古老的龙窑烟道,奔腾流淌!所过之处,窑壁上沉积了数百年的灰烬、烟炱,如同冰雪消融般纷纷剥落!露出下面被岁月掩埋的、古朴而神圣的窑砖本色!整个龙窑,仿佛被这青色的火焰从漫长的沉睡中唤醒,发出低沉而欢愉的嗡鸣!

秘色窑火!真正的秘色窑火!

不是烧制瓷器!而是…在修复窑体!在回应着地脉的能量!

“窑…窑神爷显灵了!!!”

“秘色火!是秘色火啊!祖宗显灵了!”

短暂的死寂后,废墟上爆发出震天的、带着哭腔的狂喜欢呼!村民们跪倒在地,对着那奔腾流淌的青色火焰顶礼膜拜!

赵金宝和他那群打手,则如同见了鬼一般,面无人色,惊恐地看着这超越认知的奇迹!看着那道自行弥合的裂缝!看着那奔流的青色火焰!看着从窑头火膛里,被那青色火焰温柔托举着、缓缓升腾而起的林溪!

林溪悬浮在青色的火焰光晕之中。她身上的伤痕在火焰的舔舐下迅速愈合、消失。破烂的衣衫被火焰重塑,化作一身流动着秘色天青光晕的、古朴而神圣的裙裾。她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但眉宇间却凝聚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古瓷般温润而强大的意志。她的双手,依旧紧紧抱着那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金属板地图。

此刻的她,仿佛与这古老的龙窑、与这奔腾的秘色之火、与这方天地的能量,完全融为一体!

“妖…妖怪!她是妖怪!”一个打手惊恐地尖叫着,转身就想跑!

“抓住她!抓住那个妖女!抢下她手里的东西!”赵金宝也彻底疯了,指着悬浮在火焰中的林溪,歇斯底里地吼道!他意识到,一切的变故,都源于林溪和她手里的东西!

几个打手被贪婪和恐惧驱使,硬着头皮,挥舞着棍棒冲向窑头!

然而!

“嗡!”

林溪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化作了两团纯净、深邃、流动着秘色天青光焰的…火焰之瞳!

目光所及!

冲向她的那几个打手,手中的棍棒瞬间化为灰烬!身上的衣物熊熊燃烧!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地上翻滚,却无法扑灭那诡异的青色火焰,顷刻间便化为几堆人形的灰烬!

“啊——!!!”剩下的打手和赵金宝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转身就逃!

“想走?”一个冰冷、威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从悬浮在青色火焰中的林溪口中发出。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带着一种审判的意味。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跳跃着青色的火苗。

指向赵金宝!

“轰!”

一道碗口粗细的青色火柱,如同神罚之矛,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洞穿了赵金宝那肥胖的身体!

没有惨叫!赵金宝的身体在青色火焰中瞬间汽化!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只有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的臭味,瞬间又被青色的火焰净化!

死寂!绝对的死寂!

所有的打手都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地,屎尿齐流,惊恐地看着悬浮在火焰中、如同女神般威严不可侵犯的林溪。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数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和一辆黑色越野车,冲破废墟的烟尘,疾驰而来!

车门打开!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迅速包围现场!而从黑色越野车上,走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脸色苍白如纸、被两名医护人员搀扶着的身影!

是陈砚!

他显然刚从手术中出来不久,身体极度虚弱,缠满绷带,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却如同最锋利的鹰隼,瞬间锁定了悬浮在青色火焰中的林溪!当他看到林溪那双燃烧着秘色火焰的瞳孔和她手中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金属板时,瞳孔骤然收缩!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了然、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惜?

“放下控制器!林溪!那不是你能驾驭的力量!”陈砚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它会吞噬你!”

林溪悬浮在火焰中,秘色的火焰之瞳缓缓转向陈砚。那眼神冰冷、威严,仿佛在俯视芸芸众生。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古老的编钟轰鸣,带着奇异的回响:

“力量?不。这是…守护。”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劫后余生、跪拜哭泣的乡亲,扫过那座在青色火焰中焕发新生、裂缝已然弥合如初的古老龙窑。怀中的金属板地图上,代表溪山窑节点的红光已然消失,能量流线变得平稳而柔和,与寒潭核心的幽蓝光团形成了稳定的循环。

“溪山窑的火,永不熄灭。”她的声音在火焰中回荡,如同宣告,如同誓言,“‘川’字钩锁住的,不是秘密,是贪婪的牢笼。今日之后,牢笼已破。”

话音落下,环绕着她的青色火焰骤然收敛,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没入她的身体。那身秘色光晕的裙裾也随之消散,露出她原本破旧却干净的衣服。她眼中的火焰褪去,恢复了清澈,却带着一种历经洗礼后的深邃与疲惫。她缓缓从空中飘落,稳稳地站在被青色火焰淬炼得如同温玉般光洁的窑头平台上。

怀中的金属板地图光芒也黯淡下去,恢复了冰冷的暗银色。

陈砚看着安然落地的林溪,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住,被旁边的医护人员紧紧扶住。他看着林溪,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包含太多情绪的叹息。

特警迅速控制了瘫软在地的打手。医护人员冲向受伤的村民。

林溪站在窑头,怀抱着冰冷的金属板,俯瞰着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夕阳的金辉洒落在修复如初的龙窑上,为它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秘色窑火的余温在窑砖中流淌,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永恒的守护。

溪山窑的根,扎得更深了。而她手中的秘密,与这块土地的未来,才刚刚开始书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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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匣中秘图与窑火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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