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档案馆顶楼的钟摆突然逆时针飞旋,支小祥的钢笔尖在《江州地方志》的"万历异闻录"章节洇开血斑。泛黄纸页上的傩面插图正缓缓转向苏晚晴的侧脸,墨迹渗出福尔马林的气味——这是苏父实验室独有的防腐剂味道。
"你闻到没有?"支小祥按住狂跳的太阳穴。他的手臂符文已蔓延至下颌,在皮肤下游走的朱砂纹路正形成完整的青铜傩面。
苏晚晴的旗袍无风自动,后背刺青穿透衣料投射在书架上。当傩面星图与古籍中的阴契图文重叠时,整层楼的档案柜开始移动,拼出古戏台地宫的平面图。支小祥的钢笔突然不受控地书写起来:
『永昌十七年七月初七,阴阳弟子支氏弑师叛道,取挚爱苏氏魂魄炼作镇物,是为阴契之始。』
地砖轰然塌陷,两人坠入冰窖般的地下祭坛。四十九面青铜镜环绕着水晶棺椁,棺中并排躺着明代服饰的支小祥与苏晚晴。当现代支小祥的血液滴在棺盖上时,四百年前的自己突然睁眼,瞳孔里旋转着阴契符文。
"终于等到你了。"棺椁支小祥的指甲刺破水晶,"你以为轮回是救赎?"他的手掌穿透玻璃掐住现代支小祥的咽喉,"这四百世轮回,不过是我撰写阴契的九百六十万次实验。"
苏晚晴的青铜钉从脊椎破体而出,在空中组成封印法阵。当钉子刺入明代支小祥的七窍时,所有铜镜映出恐怖真相:历代转世中,苏晚晴每一次都会被挚爱之人亲手制成镇物——或是红棺新娘,或是人烛芯髓,或是皮影傀儡。
"这次换我来选。"现代支小祥掰断青铜傩面,将碎片插入心口。他的鲜血在祭坛地面汇成逆五行的破阵图,档案馆的承重柱开始崩塌。苏晚晴在碎石中抱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锁骨刺青突然浮出万历年间的声音记录:
『若要破契,需镇物自愿魂飞魄散。』
古戏台废墟在暴雨中浮现,支小祥背着苏晚晴踏过四百年的残垣断壁。每块砖石都刻着历代转世者的遗言,最新一块赫然是苏父的绝笔:"晚晴,爸爸把你的魂魄藏在..."
苏晚晴突然呕出混着金箔的鲜血,那些明代契约文字在空中重组。她看清条款最深处用殄文书写的小字:"镇物觉醒日,缔约者当以魂饲魂。"
"时辰到了。"明代支小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整座城市的地面开始塌陷,四百万市民的惊恐呼喊中,现代支小祥看见地脉深处浮起巨大的青铜鼎——每个契约者的魂魄都是一簇火苗,在鼎中永世燃烧。
苏晚晴的旗袍在狂风中碎裂,露出布满全身的阴契图文。她吻住支小祥颤抖的嘴唇,将十四枚青铜钉钉入自己命门大穴:"记得吗?万历年的七夕,你说过要带我逛秦淮灯会。"
支小祥的眼泪滴在青铜鼎上,鼎身浮现出他们每一世的诀别场景。当苏晚晴的魂魄开始消散时,那些禁锢的灵火突然调转方向,如流星般撞向明代支小祥的元神。
"不!!!"四百年前的厉吼震碎云层。支小祥抱着逐渐透明的苏晚晴跃入鼎中,用最后的力量唱出《目连救母》的破地狱咒。当青鼎炸裂的冲击波扫过城市时,所有阴契相关者心口都浮现出燃烧的傩面——那是苏晚晴散入天地的残魂在净化诅咒。
三个月后的秦淮河畔,支小祥在画舫里整理案件资料。他的手臂符文已褪成淡粉色,相机里最后一张照片是青铜鼎崩毁的瞬间,放大后能看到尘埃中有个撑油纸伞的旗袍剪影。
河灯顺流而下,某盏莲花灯里飘着半张焦黄的《鬼伶》残页。支小祥捞起时,发现背面添了新的批注:
『今生戏散场,来世灯未央。』
远处戏楼传来新编的《牡丹亭》,支小祥转身时,镜头扫过粼粼水面——倒影中有个戴青铜傩面的女子正在为他披上外衣,而她手腕系着的红绳,正是四百年前那根被斩断的替魂线。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