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莲掠过月华如水的荷塘时，云栖月闻到了雪松香里混进一丝血腥气。她盯着洛清霄后颈被魔气灼伤的裂痕，突然觉得捆仙索勒得心口发闷。
"上仙的伤..."话音未落，冰莲陡然急坠。洛清霄挥袖将她抛向岸边，转身时斩月剑已与黑影相撞，金石相击之音惊起满谷宿鸟。
云栖月在芦苇丛中滚了两圈才止住身形，腕间银铃碎了三枚。她顾不得擦破的手掌，拨开苇杆望去——月下凌空的身影与魔物战作一团，玄衣翻涌如夜潮，剑光却比晨曦还要凛冽。
那魔物生着九颗头颅，每张脸都在扭曲嘶吼。最中间的头颅突然转向云栖月，十八只血瞳同时睁开："木傀！"
捆仙索应声而断。云栖月踉跄着后退，腕间伤口渗出的血珠悬在半空，竟化作桃花瓣簌簌飘落。魔物的利爪穿透她胸膛的刹那，洛清霄的剑气先一步削去三颗头颅。
"接着！"青瑶掷来的玉笛泛着碧光。云栖月本能地横笛唇边，清越笛音荡开时，满谷凋零的花瓣突然逆风而起。
洛清霄诧然回眸。少女赤足踏着月华起舞，笛声牵引万千花瓣织成囚笼。她眉心桃花印灼如红莲，发间生出枝枝蔓蔓的桃枝，开出的却是血色优昙。
魔物在花笼中发出凄厉哀嚎，身躯寸寸崩裂。云栖月笛音骤停，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坠落。洛清霄飞身接住她时，发现她颈后浮现出完整的桃花烙，枝蔓缠绕着古老魔纹。
***
清荷小筑的竹帘卷着药香，云栖月醒来时正对上满室流萤。她试着抬了抬手指，发现每根指尖都缠着银丝，另一端系在洛清霄腕间。
"别动。"屏风后传来玉盏轻叩声，"牵机引连着你的心脉，乱动会绞断灵根。"
云栖月歪头看着从窗棂漏进的月光，突然轻笑："上仙这红线牵得潦草，月老见了要骂人的。"银丝随她的笑声轻颤，在洛清霄冷白的腕上勒出红痕。
玄衣上仙转出屏风时，手中药碗腾起的热气柔化了他的轮廓。云栖月注意到他换了条嵌玉抹额，想来是为遮住额间那道新添的伤痕。
"饮药。"玉匙抵在她唇边，药汁泛着诡异的金红色。
云栖月鼻尖微动，突然偏头躲开："朱雀血？上仙挖了南天门的镇守神兽？"
"是褪羽时收集的。"洛清霄皱眉，"你如何识得？"
"闻出来的呀。"她趁机扯松银丝，腕间银铃擦过他手背，"百花凋谢前会分泌蜜露，朱雀血混着优昙蜜的味道..."话音戛然而止，她看着洛清霄突然逼近的面容，喉间咽下后半句"像极了合卺酒"。
洛清霄的银睫几乎扫到她鼻尖："你体内有上古木傀术的烙印，魔气已浸染灵台。"他指尖凝霜，拂过她颈后魔纹，"三日内若解不开禁制，就会..."
"化作桃木傀儡嘛。"云栖月截住话头，指尖绕着他垂落的银发打转，"花神娘娘早说过的，上仙这般紧张，莫不是舍不得我？"
药碗突然重重搁在案几上。洛清霄起身时带翻了青玉香炉，却仍端着一副冷肃神色："子时秘境，解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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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浸透秘境结界时，云栖月才知洛清霄说的"解咒"是何意。七根缠着符咒的青铜柱环列四周，中央冰榻泛着幽幽蓝光，分明是司刑殿审问重犯的噬魂阵。
"需要上仙亲自动刑？"她摩挲着冰榻上的锁链，故意碰出清脆响声，"不知是抽魂鞭还是断魄钉？"
洛清霄正在给青铜柱注入灵力，闻言指尖微滞："此阵可溯魂。"他转身时玄衣化作素白深衣，银发用桃枝随意绾着，竟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润，"你且躺下。"
锁链缠上四肢时，云栖月嗅到他袖间新染的优昙香。阵法启动的刹那，她忽然握住洛清霄的手："若我真是魔傀...上仙会亲手杀我吗？"
星辉在洛清霄眸中流转："会。"
剧痛袭来时，云栖月却笑出了眼泪。无数记忆碎片自识海剥离：百年前仙魔战场上的血色残阳，青瑶抱着焦黑桃木恸哭，还有...还有被封印在冰棺中的玄衣身影，眉心血纹与洛清霄额间仙纹完美契合。
"原来如此..."她在神识溃散的边缘呢喃，"上仙的劫数..."
温暖灵力突然涌入灵台。洛清霄不知何时也入了阵，此刻正将她拥在怀中，彼此发丝在灵力激荡中纠缠成茧。他额间仙纹裂开血口，却将护体金印渡到她眉心："凝神！"
记忆洪流中突然现出一段往事：月下荷塘边，玄衣仙君将一滴心头血融入桃木。那截枯枝瞬间生发，化作襁褓中的婴孩，颈后桃花烙与他额间血纹交相辉映...
"师父..."云栖月在剧痛中无意识呢喃，惊觉洛清霄浑身一震。噬魂阵突然逆转，所有青铜柱齐齐崩裂。
烟尘散尽时，云栖月发现自己趴在洛清霄胸口。他素白深衣染满血渍，唇色却比月色还苍白。最惊心的是额间仙纹彻底碎裂，露出下方暗红色的魔尊印记。
"终于..."他抬手抚上她带泪的眼尾，笑得悲凉又释然，"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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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罚降临时，整个桃源仙谷下起血雨。云栖月背着昏迷的洛清霄躲进灵泉洞窟，身后追着九重天雷。她颈后魔纹灼如烙铁，每步都在青石上留下焦痕。
"上仙不是说会杀了我吗？"她把洛清霄浸入灵泉，指尖绽开桃花为他疗伤，"现在这副模样，倒像是我在轻薄您..."
洛清霄在剧咳中醒来，第一件事竟是扯落发间桃枝。青丝散落的瞬间，云栖月看清他后颈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桃花烙。
百年前的画面突然清晰：仙魔战场上，堕魔的司刑殿主将最后清明封入桃枝。新任谷主青瑶含泪施术，以木傀秘法重塑仙身...
"你早知我是你的劫。"云栖月握住他欲结印的手，"当年你舍身封魔，如今又要自毁元神？"
洞外天雷轰鸣，洞内灵泉沸腾。洛清霄反手将她按在泉边，魔纹自衣襟下蔓延至眼尾："本尊的傀儡，也敢妄议天道？"
"师父当年教我跳祈灵舞时，可没这般凶。"云栖月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与他一模一样的封印阵，"噬魂阵里看得清楚，您为我塑魂时，用的可是婚契之印..."
洛清霄眼底血色骤褪。云栖月趁机吻上他唇间血迹，灵泉突然掀起巨浪。纠缠的银丝与青丝沉浮水中，竟结成并蒂莲纹。
"天道不许又如何？"她将惊雷挡在结界之外，指尖描摹他眉间印记，"师父若再抛下我，我就把三十六重天都变成桃林..."
洞外血雨渐歇，一缕晨光穿透水幕。洛清霄看着趴在他胸口熟睡的小姑娘，轻轻将人鱼灯芯草编成的戒指套上她指尖。百年前他从这丫头元神中抽出一缕魂丝，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晨曦漫过相拥的身影时，谁也没看见云栖月翘起的唇角，更不知她袖中藏着半块染血的玉珏——正是洛清霄那日怀中掉落的，刻着"清霄"与"栖月"的姻缘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