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开启的轰鸣声里夹杂着婴孩呜咽,陆沉攥着半截染血的脐带,看那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星砂凝成的记忆光流。三百口冰棺同时震颤,棺中少年们的脐带如活蛇游出,在极光中织成铺天盖地的命网。
"这才是真正的命盘。"
苍溟的鹿骨面具碎落,露出半张被巫毒腐蚀的脸。他枯指插入自己眼眶,抠出颗泛着青铜光泽的眼球:"你母亲刺瞎我左眼时,可没料到这颗巫瞳能窥见今日。"
眼球坠地化作冰镜,映出陆青璃跪在巫族圣地的画面。她手中的噬魂剑碎片正滴着金血,剑锋指向冰棺中沉睡的婴孩——那孩子心口的混沌道纹,与此刻陆沉颈后的胎记逐渐重合。
冰棺突然爆裂,碎冰凝成三百道剑影。陆沉挥袖卷起罡风,剑气却穿透虚影刺入自己识海。剧痛中浮现零碎记忆:七岁生辰夜,母亲用银针挑破他指尖,将血珠滴在噬魂剑残片上。那残片正是苍溟此刻嵌在鸠杖中的物件,表面还沾着麦芽糖的碎渣。
"你以为挣脱的是轮回?"
苍溟的鸠杖点地,冰镜中的画面突然扭曲。陆青璃的残影握住陆沉持剑的手,将道魔剑刺入自己丹田:"当年我剖腹取出的不止是胎儿..."
她染血的衣袖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的刺青——与青铜巨门上的纹路完全相同。
极光突然凝固,化作锁链缠住陆沉四肢。脐带编织的命网收缩时,他听见三百个自己在耳边低语:"我们皆是药引。"最年幼的声音带着哭腔:"娘亲喂我吃糖时,糖里裹着蚀骨散..."
陆沉突然暴起,混沌气息震碎极光锁链。他扯断缠在腕间的脐带,断口喷出的星砂在空中拼出北境星图。当星砂触及青铜巨门时,门缝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只手掌都握着半截木簪——与陆青璃发间那支一模一样。
苍溟的狂笑震落冰棱:"终于等到噬魂剑魄归位!"
他撕开胸前皮肉,露出跳动的青铜心脏。心脏表面的裂纹里嵌着三百颗乳牙,正是陆沉七岁那年换齿时被母亲收走的那些。
道魔剑突然脱手飞向巨门,剑身没入门缝的刹那,整个北境的地脉开始翻转。陆沉踩着坠落的冰棺跃起,看见门后矗立着万丈青铜树——每根枝桠都挂着具巫女尸骸,她们的腹部被利刃剖开,脐带系着未成形的胎儿。
"陆青璃是第九十九个祭品。"
苍溟的嗓音混着青铜树叶片相击的脆响,"她本该在永昌十九年冬至诞下完整的混沌道胎。"
他枯掌抚过树身,某根枝桠突然垂下。悬挂的巫女尸首睁开空洞的眼眶,腹中胎儿伸出森森骨手,掌心托着块染血的麦芽糖。
陆沉呕出的黑血在冰面烧出卦象,卦辞突然活过来般攀上青铜树。当他的血珠触及树干时,三百具巫女尸骸同时开口,诵念声与记忆中母亲的安魂咒重叠。噬魂剑从门缝中倒飞而出,剑柄处睁开只猩红的眼——瞳孔里映着国师将匕首刺入陆青璃眉心的画面。
"沉儿...看树干..."
微弱的呼唤从树冠传来。陆沉御剑劈开冰雾,看见陆青璃的尸身被铁链缠在树顶。她心口插着柄青铜匕首,刀柄刻着云隐宗的七星纹——与寒潭青铜棺上的封印如出一辙。
苍溟的鸠杖突然贯穿陆沉右肩,将他钉在树干上:"好好看着,这才是你真正的生辰礼。"
树根破冰而出,缠住他的四肢抽取混沌血气。树干表面浮现血管般的纹路,将力量输送给顶端的陆青璃尸身——她的手指突然抽搐,攥住了刺入心口的匕首。
当匕首被缓缓拔出时,整个青铜树发出濒死的呻吟。陆青璃的尸首突然睁眼,瞳孔中流转着归墟星砂:"沉儿...斩断..."
她的声音被青铜树叶的喧哗淹没,苍溟却突然发出惨叫——本该被禁锢的噬魂剑正插在他后心,剑柄上睁开的血眼淌出泪珠。
"你以为我为何放任你刺这一剑?"
苍溟的伤口涌出星砂,身躯逐渐透明:"噬魂剑饮够至亲血,才能唤醒真正的..."
陆沉在混沌中抓住母亲尸身的手腕,触感不是冰冷,而是七岁那年发烧时覆在额头的温暖。青铜树轰然倒塌时,他看清树干内部刻着的谶语——
永昌三年,陆氏青璃,以命改卦
三百口冰棺突然飞向青铜巨门,在撞击中碎成星芒。陆沉抱着母亲坠向深渊时,腕间脐带突然绷直——另一端系着个蜷缩在星砂中的婴孩,额间生着与他相同的七星痣。
极光化作暴雨倾盆而下,每滴雨珠都是段被抹去的记忆。当陆沉在雨幕中看清婴孩面容时,《草木经》的灰烬突然重燃,在空中拼出最后的真相:
那婴孩心口插着半截木簪,簪尾刻着他真正的生辰——不是冰棺记载的永昌二十三年,而是陆青璃咽气那日的子时三刻。